第99章 重庆城(1 / 1)

武英殿,大清摄政王多尔衮正在翻看各地军报。

如今的大清朝,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家底就那么多,既要伐明灭顺,又要弹压占领区的叛乱,还要分出兵力监视归顺的汉人军队。

多尔衮,是一点都不敢马虎。

忽然,多尔衮听到了脚步声。

这熟悉的步伐,不用抬头,多尔衮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范文程。

“臣范文程,参见摄政王。”

“不必多礼。”

“谢摄政王。”

“范先生昨夜见了明廷使团,今天又一大早的赶来,可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范文程徨恐的行礼,“臣无能。”

“臣虽已经收买了明廷使团的随从人员,但正使黄澍、副使霍清源,依旧不为所动。”

多尔衮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又很快就被压制下去。

山西的战事马上就要结束,下一步必然要南下攻明,可有关明廷的情报现在都没有拿到。

石廷柱等人于德州的战败,足矣说明,己方的情报严重滞后。

大战在即,如果还是这样,怎么了得。

不过,范文程是为数不多死心塌地为大清办事都的汉人,这段时间也多亏了他,多尔衮也不好太过苛责。

“先生既然已经见过他们了,觉得他们到底如何?”

“如果是像邱民仰、曹变蛟那样的明朝死忠,就不要再费劲了,直接杀了就是。”

“并不是。”范文程回道。

“那是?”

“回禀摄政王,据臣探查得知,正使黄澍是因为在南京企图依靠左良玉的势力扳倒马士英,得罪了明帝,这才被明升暗降,发配到使团里来的。”

“副使霍清源,是因为利用职务之便,贪污索贿,才被发配到使团里来的。”

“是吗?”多尔衮轻笑起来。

“看来明廷的那帮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不然也不会派这两个罪臣来了。”

“本王倒是高估了明廷。”

“既然是被派来送死的两个罪臣,那为何他们还不投降呢?”

范文称颇为自得的回答:“回禀摄政王,据臣昨夜观察,正使黄澍义正词严,慷慨激昂,亦如松锦大战后被我大清俘获的洪承畴。”

“哈哈。”多尔衮笑出声来。

“明廷的这帮文臣,就好弄这一套被逼为娼的把戏。”

“皇上马上就要迁都燕京,本王也没有时间去管他们了。”

“既然要做出一副忠臣的模样,那就给他们当忠臣的时间。”

“本王的计划是,等皇上迁都燕京以后,兵分两路,一路攻顺,一路攻明。”

“他们当大明忠臣的时间,也就到此为止。”

范文程;“臣明白。”

明末流传着一条谶语,说明朝要遇顺而止。

清朝小皇帝福临登基,年号顺治。

李自成创建大顺。

张献忠创建大西,年号大顺。

————

崇祯十七年,三股与大明朝敌对的势力皆与“顺”字有关,倒是真的的应了“遇顺而止”的谶语。

只是,李自成的大顺,是先顺后不顺。

清朝的顺治,那是异常的顺利。

同样顺利的,还有张献忠。

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重庆府。

长江与嘉陵江汇流处有一座大城,名曰重庆。

一绯袍高官脱去了平时办公时穿的常服,披上了甲胄,正带着亲兵火急火燎的登上重庆城头。

“银台。”见到这高官,官员士兵纷纷行礼。

北宋门下省有一直属机构,主掌天下奏章文书,因办公地点位于银台门,故名“银台。”

明朝设通政使司,主掌天下奏章文书,故通政使司通政使被尊称为“银台”。

那么,这位高官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通政使司通政使,陈士奇。

通政使是九卿之一,妥妥的京官,为何会在四川?

陈士奇原为四川巡抚,因其擅民政而不擅军事,在流寇进入四川后,崇祯皇帝就将其召入京师,担任通政使司通政使。

只是从北京到四川成都,路途遥远,又值战乱,传旨的钦差走的就更慢了。

慢到,崇祯皇帝都自缢殉国了,旨意还没到四川。

等陈士奇接到旨意,交代完手上的公事,便起身赶赴京师任职。

结果,刚走到重庆,就听闻张献忠领兵进犯重庆。

陈士奇遂放弃赶路,开始主持重庆的城防。

朱慈烺在南京登基后,任命刘士祯为通政使,给陈士奇留的位置是刑部左侍郎。

只是,朱慈烺的任命,也因战乱而未能送到陈士奇手中。

因此,重庆城里官员士兵还是称陈士奇为银台。

明初,攻灭四川明玉珍后,都指挥戴鼎在原明夏旧城的基础上,重修重庆城。

戴鼎信奉道教,讲求风水,筑城时取九宫八卦之象,设立了九开八闭,共十七座城门。

重庆是大城,大城的标志就是城门多。

往日里,城门多代表着城市的繁华。

可在战时,如此多的城门,反倒没有那么友好。

在这十七座城门中,最大的一座,名为朝天门。

此时的陈士奇,便屹立在朝天门城楼上。

在陈士奇左右两侧,各有一人披甲而立。

左侧为关南兵备副使陈右侧为重庆知府王行俭。

陈缮是陕西的官员,他是护送瑞王一路南逃至重庆。

如今遇到了流寇围城,他自然就站出来协助守城。

此刻,三人的脸色皆是布满愁容。

忠州、梁山、涪州、江津接连被破,佛图关失守,重兵防御的铜锣峡也被攻破。

重庆外围防御体系,全面崩溃。

流寇水陆大军,兵围重庆。

浓浓的硝烟,破碎的瓦砾,这座古老的城池正在接受着一个致命的考验。

重庆位于长江与嘉陵江汇流处,三面环水,形成天然的屏障。

可此时的三面流水,挤满了战船。

船船相连,旌旗飘扬,刀枪林立,宛如盘踞江面的巨龙。

早在武昌就自封为大西王的张献忠,大马金刀的坐在旗船上。

其馀船只如众星捧月一般,将旗船护卫在中央。

密密麻麻的船只铺满江面,大有投鞭断流之势。

重庆位于长江上游,西军战船逆流而上,甚至还能听到拉船纤夫的阵阵喊号声。

护卫两岸纤夫的,是西军步兵和骑兵。

大队的步兵,游移的骑兵,带起滚滚烟尘,铺天盖日。

张献忠的水陆大军将重庆城围的铁桶相似,任谁也插翅难飞。

站在朝天门城楼向下看去,只见流寇如同蝗虫过境,真是夏侯敦看路易十六,一眼望不到头。

张献忠的旗船高大宽阔,上能跑马。

船上除了护卫的士兵,还有随船的服侍人员,以及歌舞女子。

张献忠坐在船头甲板,身前摆着一条长案,上面满是酒肉点心和应季的瓜果。

左右两侧,还各有美女斟酒服侍。

张献忠好不快活。

陈士奇站立城楼,面如冷霜,久久才说出一句,“黑云压城城欲摧。”

“孩儿们。”旗船上的张献忠讲话了,“给我闹起来。”

旗船上的两个鼓手抢起手臂粗的鼓槌,拼命的砸在鼓面上。

隆隆的鼓声,带动水陆大军震天的喊声。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

杀杀杀杀杀杀杀。

喊杀声编织成一张天网,自空中落下,将重庆城紧紧的包裹。

陈士奇伫立在城楼,心里象那沸腾的开水。

“陈兵宪。”

“银台。”陈缫侧身回应。

“你是护送瑞王殿下一路从汉中流离至此,瑞王殿下素有贤名,不应有失。陈兵宪还是下去,护卫瑞王殿下吧。”

陈缫朝着城下看了一眼,“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银台,我还是就在这里,帮着守城吧。”

陈士奇望向了远处已经化为废墟的朝天门码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看到了重庆城的命运。

“如此。”陈士奇顿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说道:“也好。”

旗船上,张献忠从美人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烈酒的灼辣使得张献忠发出嘶哈一声。

同时,烈酒也刺激了张献忠的神经,他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内心深处有一种渴望嗜血的感觉。

“攻城!”

隆隆的鼓声再度响起,军令旗帜快速摆动。

大小船只沿江驶去,步、骑陆兵奔腾而来。

砰!砰!砰!

城头上,火炮发出轰鸣的响声,浓浓的火药味迅速弥散开来。

城外人群密集处,不知哪里发出声声惨叫,留下一摊摊血肉。

“开炮!”

西军的火炮予以还击。

“银台。”亲兵护卫着陈士奇躲到一旁。

“起来!”陈士奇挣脱亲兵的护卫。

“不用管我,守城去。”

“我若身死,城防就交由陈缮陈兵宪负责。”

“快去。”

“是。”亲兵们见陈士奇执意如此,便不再坚持。

大部亲兵协助守城,可还是留了一部分保护陈士奇。

太平门,副总兵张奏凯分守在此。

太平门临江,西军战船沿江面一字排开,船上的火炮拼命的打在城头。

“曹!”

张奏凯不由得骂了一句,“献贼的火器还真猛。”

“放神箭,烧了他们的船。”

嗖嗖嗖,一排排神箭吞吐着火焰朝着江面袭去。

火箭钉在船板上,很快带起火光。

攻城大将冯双礼大喊着,“船着火了不用管,其馀船只全速靠到江岸。”

“火炮压制城头,只管朝着城门使劲,别的什么都不要管。”

城头上,张奏凯也在大喊:“对准献贼的船只打,绝不能让他们靠岸。”

在明代,火炮对于城墙墙体没什么太大作用。

小城池或许可以,但火炮绝对轰不开大城的城墙。

攻城战中,火炮真正的用法是轰击城外的楼台堡垒和城墙上的女墙、城垛等,摧毁城墙上守军的掩体,使城墙上的守军没有可以屏蔽护身的地方,从而不得不放弃守卫城墙。

然后,攻城方就可以利用云梯爬城墙。

不过,守城的一方往往也具备火炮,可以从城墙上向城下开火,压制攻城方。

所以攻城战打到底,还是得靠拼人命。

像重庆这种大城,城高墙深,防御工事完善,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取得战果的。

旗帜船上,张献忠饶有兴趣的观看着这一切。

“传我军令,各部全力攻城,凡是临阵退缩者,格杀勿论。”

“让督战队给我压到前面去,督战队都那么靠后,仗还怎么打!”

“是。”西军的人都知道张献忠的脾气,无人敢怠慢,当即就有人下去传令。

深知张献忠嗜血本性的西军将士,在听到军令,全都铆足了劲,死命的往前冲。

太平门前,已是一片血海。

有死难明军的血,有死难西军的血,也有因临阵退缩被斩杀西军的血。

不过,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很快就要船只靠近岸边,船上搭载的士兵各拉刀枪以及攻城器械。

可还未等到靠近岸边,只见江面炸裂,水浪四起,爆炸的火药瞬间吞噬了船只。

浓浓的火焰燃烧,船上的士兵,发出惨烈的叫声,纷纷跳入水中,以求扑灭身上的明火。

张奏凯不无得意,“贼寇终究是贼寇,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做水雷吗?”

有西军船只忙的上前,打捞自家兄弟。

张奏凯见状,当即下令,“火炮,箭弩,对准水里的献贼,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攻城失利,损兵折将,冯双礼心生怒火,从亲兵手中接过兵器,站立船头。

“都听着,所有人,跟着我的座船的前进。”

“如有退缩者,不用督战队动手,各管船的将领,直接杀人。”

“冲过去。”

有火气归有火气,冯双礼并未丧失理智。

他让小船在前,万一江底还有水雷,损失小船无关痛痒。

大船在后,提供火力支持。

中间的是运兵船,一旦确定江面安全,运兵船将迅速靠岸。

当官的不怕死,当兵自然也能豁得出命来。

西军船队,再度压近。

果不其然,靠前的小船再度受水雷埋伏,纷纷被炸,燃起火焰。

两次靠近,冯双礼特意都选择了在同一片水域靠岸。

连续两次,这片水域的水雷应该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冲过去!”

冯双礼座船亲自冲锋在前,其馀船只紧随其后。

张奏凯冷静的等着,等着,再等着。

觉得距离差不多了,下令,“所有火器,全部打出去,不必再隐藏。”

“孙守备,对准最前面的那艘船,这家伙准是献贼的大头目。”

一时之间,大小火炮,各式火统,神枪、神箭,连带着弓弩箭矢,铺天而落。

望着漫天光点,冯双礼没有任何尤豫,扑通一声,跳入江中。

他前脚跳江,他的座船后脚就变成一片火海。

冯双礼一猛子不知道扎了多远,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实在憋不住气了,他这才探出头来,“~噗~哈~”

刚换了一口气,就觉得后背疼痛难忍。

“将军!将军!”有船只拼命向前,将冯双礼捞起。

冯双礼强忍着疼痛,让属下敷药包扎。

忽闻有钉钉钉金属声传来,他担心是自己听错了,竖起耳朵又仔细听着。

再看看远处船只的动作,冯双礼终于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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