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这日,天刚蒙蒙亮,徐静姝便踏着晨露来到染坊。
三个月过去,当初的染坊已扩建了三倍有余,二十口新缸整齐排列在青石砌成的工坊内,蒸腾的热气裹挟着靛蓝清香,将屋檐都染成了淡青色。
徐静姝接过账本,指尖在最新一页的数目上顿了顿:上月净利达两千两,是最初的十倍。
这个数字江南商界,已足够让徐家染坊跻身一流。
穿过忙碌的染工们,徐静姝来到最里间的秘坊。
这里是她的试验之所,除了老周和两个心腹丫鬟,谁也不让进。
架子上摆满各色瓷瓶,装着这几个月来搜集的奇异染料——螺青、珊瑚粉、还有西域商人带来的孔雀石末。
布料在晨光中展开,竟泛出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可能放在现代不过是寻常工艺,在这里足以让徐家染坊再上一层楼。
徐静姝很是期待。
辰时末,徐家正厅已坐满了人。
自从端午双典后,徐静姝正式跻身家族议事之列。
今日是季末核账的日子,各房当家早早到来,连平日不怎么露面的四叔公都拄着拐杖入了座。
这个位置向来是少族长所坐。
徐静姝感到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刺来,有三房的嫉妒,四房的探究,更多的是长房子弟的拥护。
她平静地入座,接过账房先生递来的总账。
随着一项项数目报出,厅中渐渐响起窃窃私语。
这个季度的总收入竟是去年同期的三倍有余,而其中六成都来自染坊。
徐静姝轻轻放下茶盏。
自江宁织染大会后,来说媒的确实不少——有地方官员的公子,有豪商巨贾的继承人,甚至还有两位致仕翰林家的孙子。
厅内骤然一静。
上月那个不请自来的媒婆——确实是打着盛家二房的旗号,还说什么\"旧缘未了\"的浑话。
议案很快通过。
谁也不会跟钱有仇。
散会后,徐静姝独自站在廊下出神。
秋风送来阵阵桂香,远处染坊的敲打声隐约可闻。这声音比任何丝竹都悦耳,这可是她的事业起点。
徐静姝揉了揉太阳穴。这已是本月第三回了。
王家是苏州数一数二的绸缎商,与织造局关系密切,确实不好直接驳面子。
花厅里,满头银丝的王老夫人正品着茶,身边站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身湖蓝绸衫,眉眼间透着精明。
徐静姝差点被茶呛到——明远?竟与她儿子同名!
盒中是一匹轻若烟雾的纱罗,质地之轻薄,放在现代都属上乘。徐静姝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条件确实诱人。
话说到这份上,王家人只得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