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妃斜倚在鎏金贵妃榻上,指尖轻叩凤印。殿内沉香缭绕,十二扇紫檀屏风上绣着百鸟朝凤图,映得她眉间花钿愈发灼目。
殿外脚步声渐近,她眼尾轻扫,颂芝立即会意,将礼单收入袖中,转身时裙摆恰到好处地带倒了那盏鎏金香炉。
皇帝伸手虚扶,目光却掠过她肩头,落在案几的凤印上:\"爱妃主理六宫辛苦。
盒中血色珊瑚树足有三尺高,枝丫间缀满夜明珠。
华贵妃刚要伸手去接,忽觉指尖一痛——珊瑚枝上竟有一处未打磨平整的锐角。血珠沁出,在夜明珠上滚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鎏金护甲深深掐进掌心,那道旧疤在隐隐作痛——当年她为皇上挡箭,血染重衣,他执她的手说:\"世兰,朕此生绝不负你。
可笑。
她望着眼前含笑相对的帝王,忽然觉得陌生。他的眉眼依旧俊朗,可那眼底的温情,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层虚浮的假象。
她勾唇,笑意不及眼底。
指尖的血珠滚落,在珊瑚枝上凝成一点暗红。就像那日她砸碎欢宜香的瓷瓶,足以将她这些年的美梦碾得粉碎。
皇上正抚着珊瑚枝夸赞年羹尧的忠心,可华贵妃耳中只余嗡鸣。
都是算计。
她语气柔婉,心却冷得像块冰。
你要年家忠心,我便给你看忠心。
你要我做个懂事的贵妃,我便演个懂事的贵妃。
她目光掠过皇上腰间的并蒂莲玉佩,心底泛起一丝讥诮。
你永远,也别想再得到我的真心了。
殿外传来苏培盛的声音,说是太后有急事,皇上匆匆离去。
华贵妃盯着他背影,忽然低笑出声。
顿时,全宫上下一片欢呼。
安陵容倚在软榻上,指尖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窗外春光正好,一树海棠开得正艳,映得她眉眼温软。
安陵容抬眸,正见华贵妃踏进殿来,身后宫女捧着描金漆盒。
药香清甜,没有半分异样。过,眼底泛起真切的笑意:\"多谢姐姐记挂。
两人相视一笑,殿内暖香浮动。
甄嬛倚在窗边软榻上,阳光透过纱帘,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竟显出几分透明。她指尖捻着一枚白玉棋子,却迟迟未落,腕骨伶仃得仿佛一折就断。
甄嬛蹙眉,却还是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自从上次中毒后,她的身子便如秋日枯叶,稍有不慎便是缠绵病榻。
太医私下曾言,此毒已伤根本,恐难有孕。
甄嬛指尖一颤,眼里满是不甘。
华贵妃扶着安陵容在花间漫步,两人裙裾扫过落花,步步生香。
亭中,沈眉庄戴着面纱抚琴,露出的手腕上还有未褪的红痕。皇上坐在一旁,目光却时不时瞟向碎玉轩的方向。
安陵容抚着隆起的腹部,笑意温柔如春水,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
甄嬛对镜看着苍白的容颜,从妆奁中取出一支白玉簪。
华贵妃与宁妃近来形影不离,一个手握凤印,一个身怀龙裔,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安陵容养胎的日子里,各宫百花齐放,争宠不断。
皇帝执笔批阅奏折,朱砂未干,一缕青丝忽从肩头滑落——是身后奉茶的宫女阿箬故意散下的发梢。
皇帝皱眉,却见阿箬眼中瞬间凝起泪光:\"奴婢这就去换\"转身时腰间丝绦忽断,荷包落地散出几片干茉莉——正是皇帝最厌的香气。
端妃素手拂过焦尾琴,月白广袖垂落如云,腕间翡翠镯与木兰花瓣同色。地裂帛声里,冰弦在她玉指上勒出殷红血线。
端妃却凝视着血珠坠落在经卷扉页,恰在御笔朱批\"怜取眼前人\"处泅开一朵红梅。她忽抬眸望向回廊,皇帝明黄衣角正掠过朱栏。
假山石后,敬嫔的鎏金护甲掐断魏紫花茎。三朵重瓣跌进锦盒,她将先皇后遗落的玉簪压在花下:\"告诉皇上,本宫昨夜梦见纯元皇后立于木兰树下\"语声渐低,化作一声幽叹。
当夜,那支玉簪出现在皇帝枕边,簪尾缠着一根不属于任何嫔妃的银白发丝。
顺嫔纤指轻拨鎏金香炉,鹅梨帐中香的甜腻气息顿时在殿内漫开。她特意在香末里掺了一钱龙涎香,又混入西域进贡的依兰精油,暖烟袅袅间,连青铜仙鹤烛台都似蒙了层旖旎纱帐。
香雾缭绕中,顺嫔对镜点染胭脂。她将衣领微微扯松,露出锁骨处一抹淡红胎记——恰似落梅,正是皇帝当年醉酒后夸过的。镜中忽然映出殿门人影,她故意打翻妆奁,珍珠滚了满地。
惊呼声未落,华贵妃身边的周宁海已踏着珍珠闯入,怀中抱着的西域曼陀罗正吐着妖冶白蕊。娘娘惦记顺嫔娘娘夜不安枕,特赐此花助眠。
甜腥花香猛然撞上依兰暖香,顺嫔顿觉头晕目眩。带倒香炉,火星溅在周宁海衣摆上——
甄嬛倚窗而立,指尖捻着温实初小徒弟偷送的脉案,薄纸上的墨迹洇开些许——\"气血两亏,胞宫寒滞,恐难有孕\"。
自从温实初流放之后,甄嬛的太医院人脉,就剩下他的小徒弟在支撑了。
她唇角微扬,忽然将手中的药汤缓缓倾入窗边的海棠花盆,褐色的药汁渗入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