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鼎钟那宣告归属的恢弘钟鸣,如同无形的潮汐,席卷过破碎的灰色大地,涤荡着空气中残留的血腥与戾气。钟声入耳,玄楚-雪域众人只觉心神一振,连身上的伤痛都似乎减轻了几分;而远处的炎帝与被困的北荒化神,则脸色更加难看,仿佛那钟声是抽打在他们神魂之上的鞭子。
楚玄掌心托着那口缩小后古朴无华的定鼎钟,钟体触手温润,并非金属的冰凉,反而带着一种如同大地般厚重又如同星空般深邃的奇异质感。他能清淅地感受到,钟内那浩瀚如海的力量正以一种温和的方式,与他自身的混沌道基缓缓交融、共鸣,如同溪流导入江河,自然而顺畅。这并非强行驾驭,而是一种源自本源的认可与契合。他甚至能通过此钟,模糊地感知到遥远玄楚的国运流转,一种“执掌一方”的明悟涌上心头。
他心念微动,尝试着引导一丝混沌道基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钟体内部。
刹那间,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垠的星空之下,脚下是延绵的山河社稷,头顶是流转的日月星辰,万域生灵的虚影在其中生息繁衍,无数细密如蛛网、代表着气运流转的金色丝线贯穿天地,构成了一幅宏大而精密的命运图景。这便是定鼎钟内蕴的“万域气运图景”!虽然许多局域还显得模糊不清,代表玄楚的那一小片疆域,其上的气运金线却格外明亮、活跃,正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向着周边暗淡的局域渗透、蔓延。
“汇聚周边气运,强化自身与皇朝战力……”楚玄心中明悟,这正是定鼎钟的内核能力之一。他尝试着将一丝意念投向那代表玄楚的气运节点。
嗡……
掌心中的小钟发出微不可查的轻颤,楚玄立刻感觉到,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远超外界浓度的天地灵气,自钟体弥漫而出,如同春日暖阳下的细雨,悄然滋润着他因连番大战而有些干涸的经脉与丹田,甚至连神魂的疲惫感都缓解了不少。不仅如此,这股灵气的滋养范围似乎还在扩大,将石虎、墨尘、凌雪等靠近他的人都笼罩了进去!
“咦?他娘的,这钟还会奶人?”石虎正龇牙咧嘴地给自己断裂的肋骨正位,忽然感觉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疼痛大减,消耗的气血也在快速恢复,不由瞪大了眼睛,粗声粗气地感慨道。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臂膀,感觉又能抡得动锤子了。
墨尘长老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精纯灵气对自身元婴的滋养,抚须叹道:“帝器之能,果然玄妙无穷。此气不仅精纯,更蕴含一丝祥和道韵,于疗伤悟道皆有裨益。”他隐隐感觉,自己停滞已久的修为瓶颈,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凌雪没有说话,但她微微闭合的眼眸和周身自然流转、变得更加莹润的冰蓝灵光,已说明了问题。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那枚因对抗炎帝而消耗不小的冰魄内核,在这股气息的滋养下,恢复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苏明被这股灵气包裹,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他靠在冰晶椅上,看着楚玄掌中那小钟,眼中闪铄着思索的光芒:“陛下,此钟汇聚灵气之能,似乎…并非无源之水?它似乎在汲取秘境中残存的,甚至…是更遥远虚空中某种游离的能量?”作为凡人,他对能量的感知反而更为纯粹直接。
楚玄微微颔首,赞许地看了苏明一眼:“不错。它自成循环,可汲取转化周遭乃至虚空能量,反哺持有者及其认可之势力。范围与效能,随持有者修为与契合度提升。”他顿了顿,看向远处脸色变幻不定的炎帝和被困的北荒化神,眼神渐冷,“不过,眼下还有麻烦需要解决。”
他心念再动,这一次,并非滋养,而是引动!
定鼎钟轻轻一震,一股无形的、却沉重如山的威压,如同水银泻地般,精准地笼罩向远处的炎帝和那名北荒化神!
这威压并非纯粹的力量压制,更带着一种“秩序”的排斥力!在这威压之下,炎帝周身原本就有些紊乱的火焰法则,如同遇到了克星,竟变得凝滞、难以调动!他感觉自己仿佛从执掌火焰的神明,变成了被困在琥珀中的飞蛾,空有化神中期的修为,却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憋闷感!那北荒化神更是不堪,周身暗紫色的蚀魂之力在定鼎钟的威压下,如同积雪遇阳,嗤嗤作响,迅速消融,他本人更是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气息愈发萎靡。
“楚玄!你!”炎帝又惊又怒,试图挣扎,却感觉那股威压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锁定了他的道基本源,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赵宏,完颜烈。”楚玄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带着定鼎钟加持下的无上威严,“秘境之争,已见分晓。是战是和,给你们三息时间选择。”
他这话,等于是在下达最后通谍。拥有定鼎钟的他,此刻已立于不败之地。即便不能当场格杀两位化神,但要重创乃至驱逐他们,已非难事。
炎帝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楚玄手中的小钟,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还有一丝深深的忌惮。他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可为。继续纠缠下去,不仅得不到定鼎钟,反而可能真把性命丢在这里。他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楚玄…今日之辱,朕记下了!我们走!”
最后三个字,是对着远处虚空某处说的。话音刚落,一道微弱的空间波动传来,显然是接应他的大炎修士激活了某种秘法。炎帝的身影在金红色火焰的包裹下,迅速变得虚幻,最终彻底消失在场中。他走得极为果决,甚至没再看那北荒化神一眼。
那北荒化神完颜烈见炎帝竟独自遁走,将自己抛下,脸上顿时血色尽失,眼中闪过绝望与疯狂。“楚玄!雪帝!你们休要得意!我北荒……”他嘶吼着,似乎想要拼命。
然而,雪帝根本没给他机会。在他话音未落的瞬间,冰帝领域骤然收缩,极寒之力瞬间将其彻底冰封,连同其未出口的狠话与挣扎的意念,一同凝固在透明的玄冰之中,化作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
“聒噪。”雪帝淡淡一句,玉手轻挥,那尊冰雕便被她收入袖中。“此人,朕带回雪域,或有些用处。”她需要弄清楚北荒此次行动更深层的目的。
楚玄对此并无异议,北荒与大炎毕竟不同,留下活口,或许能撬出更多情报。
强敌或退或擒,场中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只有定鼎钟散发出的温润光芒与祥和气息,笼罩着这片刚刚经历过惨烈争夺的局域。
楚玄将目光收回,再次感受着掌中定鼎钟与自身道基那水乳交融的紧密联系,以及它对自己、对身边众人的持续滋养。他能感觉到,玄楚的国运大阵,正通过他与定鼎钟的连接,汲取着一丝丝精纯而古老的气运,变得更加稳固、活跃。假以时日,玄楚的整体实力,必将迎来一次飞跃式的提升!
“陛下,”苏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冷静,“定鼎钟虽已认主,然怀璧其罪。今日之事,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万域。大炎、北荒绝不会善罢甘休,万域议会那边,恐怕也会因此生出诸多变量。我们需早做准备。”他习惯性地想去摸袖中的记事玉简,却发现早已遗失。
楚玄点了点头,目光深邃:“不错。拿到了入场券,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他看了一眼手中古钟,“不过,有了它,我们总算有了坐上棋桌,与他们对弈的底气。”
他收起定鼎钟,那弥漫的灵气威压也随之收敛。他走到依旧昏迷的林风身边,俯身探查了一下,眉头微舒:“道基受损,但本源无碍,得定鼎钟气息滋养,恢复只是时间问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离开秘境,返回玄楚。”
石虎咧咧嘴,扛起自己的战斧:“早该回去了!这鬼地方,打也打够了,宝贝也抢到了,再待下去,老子这身骨头真要散架了!”
墨尘召出飞云舟,众人相互搀扶着,登上飞舟。
凌雪走到楚玄身边,冰蓝眼眸看着他,语气比之前少了许多清冷,多了几分正式的合作意味:“楚皇,定鼎钟既已归属玄楚,我雪域之前所提联盟之事……”
楚玄迎上她的目光,坦然道:“公主殿下与雪帝陛下援手之恩,楚玄铭记。玄楚与雪域之盟约,待返回之后,可与陛下详谈。定鼎钟之气运加持,玄楚不会独享。”这是承诺,也是共赢的基础。
凌雪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有些话,点到即止即可。
飞云舟缓缓激活,载着伤痕累累却收获巨大的队伍,朝着秘境出口的方向驶去。
楚玄立于船首,回望那片逐渐远去的、遍布战斗痕迹的灰色大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仿佛与血肉相连的定鼎钟虚影(虽已收起,感应犹在),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对未来的清淅洞见。
钟体认主,非是终点,而是另一段征途的起点。
万域棋局,因这一子落下,风云再起。
然而,就在飞云舟即将驶出秘境入口的刹那,苏明无意间回头,瞥见那逐渐闭合的秘境缝隙深处,在那片死寂的灰色大地上空,似乎有一点极其暗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暗紫色星芒,如同毒蛇的瞳孔,闪铄了一下,随即彻底隐没。
他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再次浮现,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淅。
‘北荒…星辰墓场…那缕寂灭气息…’他隐隐觉得,夺取定鼎钟,或许只是揭开了一个更大阴谋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