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象在给天地揭痂,一片片带着皮肉般的粘连感。楚玄站在城垛上,看雪片在触及灰焰护罩时嗞嗞汽化——帝师的瘟咒还没散尽,连雪都带着腐臭味。
“主公,京城鹞子。”王猛递上竹管时,指尖结着霜痂。管中信缄薄如蝉翼,字迹却似用刀刻的:“九门戒严,太子党屠戮宗室。帝师以百官为皿炼长生丹,二皇子困守玄武阁,求武王速救!”
楚玄捻了捻信纸,嗅到极淡的血腥气——是赵睿的心头血。这位二皇子倒狠得下心,竟用燃血秘术传书。
“救不了。”他把信纸掷进火盆,“帝师巴不得我们出城。”
火苗舔舐纸页,却映出暗纹:纸背竟用丹砂绘着玄武阁布防图,所有阵眼都标着帝师独有的卍字印。
凌雪冰杖点向火盆,火焰骤凝成镜。镜中显现赵睿现状:他蜷在龙椅残骸里,左眼是个血窟窿,右手正抠着胸口的玉玺碎片——“弑父逆子”四字刻在碎肉上,随着心跳蠕动。
“苦肉计?”王猛啐了口,“这崽子上个月还献计坑杀咱们粮队!”
楚玄却盯着赵睿抠碎肉的指尖——那动作带着诡异的节律,每一下都暗合玄武阁地脉波动。
“不是求援。”他忽然引掌按向冰镜,劫力穿透虚空,“是报丧。”
灰焰顺着地脉逆流,瞬间灌入玄武阁!赵睿猝然抬头,独眼里金光暴涨——哪还有半分懦弱,分明是帝师的傀儡瞳!
“楚玄!”他声音变成帝师的狞笑,“本座这出戏可精彩?”
冰镜炸裂,碎片映出骇人景象:百官被铁链悬在梁上,心口插着铜管,鲜血导入丹炉。炉中浮着颗跳动的心脏——竟是皇帝赵恒的龙心!
“用你爹的心炼丹,用你臣的血为引。”帝师操控赵睿起舞,步法踏出献祭阵图,“待丹成之日,便是本座仙体大成之时!”
楚玄灰焰全开,却遭阵图反弹。丹炉爆出猩红光芒,竟顺着劫力反噬而来!
“主公!”凌雪冰杖格挡,被红芒击飞丈远,“是血脉咒!他用了赵氏皇族百年怨气!”
楚玄跟跄跌坐,七窍溢出血丝。丹炉中的龙心疯狂跳动,每跳一下都扯动他血脉——帝师早算准他与赵恒有血缘牵连!
“感觉如何?”帝师大笑,“你每挣扎一次,你爹这颗心就多裂一分!”
楚玄突然引掌拍向自己心口。北斗阵图再现,第七星位飞出道焦黑影迹——苏文残魂所化的算筹!
“帝师。”他咳着血笑,“你可知我为何留他残魂至今?”
算筹炸散成金点,没入冰镜碎片。碎片重聚成镜,映出的却不是丹炉,而是太祖陵寝!陵中棺椁洞开,里面躺着具与帝师一般无二的尸身!
“因为你早死了。”楚玄声音冷如碎冰,“百年前就被太祖炼成了陵寝镇物!”
帝师尖叫欲逃,却遭陵中尸身吸扯。赵睿肉身轰然炸裂,露出里面缠绕的红线——每根都连着个皇室子弟的心脉!
“本座……不甘……”帝师神魂被扯向陵寝,丹炉随之崩塌。
红芒消散时,冰镜只剩最后片碎片。上面映着真正的赵睿——他被铁链锁在玄武阁地牢,胸口插着铜管,正用指甲在砖上刻字:“楚玄……救我……”
楚玄碾碎冰片,望向东南方。那里升起九盏血灯笼,摆成箭矢状——帝师给的期限,还剩最后两日。
“主公……”王猛扶住他摇晃的身形,“怕是调虎离山……”
话未落,城外忽传来号角。西域联军去而复返,这次打着白旗——旗上绣着“献降”二字!
哈赤的胞弟赤兀儿赤膊负荆,跪在雪地里泣血高呼:“武王!帝师用瘟蛊控我族人!求您救救西域!”
他猛地剖开腹部,露出里面蠕动的蛊虫:“每只虫都连着个孩童的心脉!帝师说……若三日内不见您首级,就引爆所有蛊虫!”
楚玄灰焰扫过蛊虫,虫身浮现雪域符文——竟是凌雪一族的手笔!
“好算计。”他轻笑,“逼我在西域苍生和北境安危间决择。”
凌雪突然冰杖顿地:“主公不可信!我看过族典,这种蛊一旦离体,宿主立毙!”
赤兀儿闻言惨笑,竟徒手扯出蛊虫捏爆:“那便……以死明志!”
虫尸爆开毒雾,瞬间笼罩献降队伍。西域军士纷纷惨叫化尸,毒雾凝成帝师巨脸:“楚玄!且看你这仁君如何救必死之人!”
灰焰卷过毒雾,却无法净化——毒已渗入地脉。玄城周边雪地冒出黑水,草木尽枯。
“主公!”林风急奔而来,“碑灵示警!瘟毒正在污染龙脉!”
楚玄闭目感应。识海中浮现北境山河图,西域方向已溃烂发黑。帝师真要毁的不是玄城,是整个北境灵源!
“赤兀儿。”他突然看向垂死的西域将领,“可愿赌命?”
不待回应,灰焰已灌入其心脉。蛊毒被劫力逼向指尖,凝成毒箭:“帝师如何下蛊,便如何还他。”
毒箭破空,却没飞向帝师,而是射向长城某处垛口——那里藏着个吹笛控蛊的雪域巫师!
巫师炸成血雾,笛声骤止。所有蛊虫同时僵死,西域军士纷纷倒地,虽虚弱却保住了命。
帝师怒啸震天:“楚玄!你如何识破……”
“因为你的蛊太精致了。”楚玄碾碎掌心蛊尸,“真正控心之术,何必如此花哨?”
他忽然并指划向虚空。裂缝中掉出个草人——竟是赵睿的模样,心口扎满银针!
“从开始就是你自导自演。”灰焰焚毁草人,“假意被困,实为引我分心。”
虚空寂静片刻,传来帝师的抚掌笑:“好好好!那便看最后这出——”
笑声未落,玄武阁方向冲天爆响!真正的赵睿破牢而出,手中竟提着太子头颅:“楚玄!朕已清君侧!速来京城共商大计!”
他甩出虎符,符上沾着帝师的血:“帝师已被朕亲手诛杀!”
王猛大喜:“主公!机会来了!”
楚玄却盯着虎符上那抹血——血色鲜活得过分,象是刚离体的活物。
“是啊。”他轻笑,“机会来了。”
是夜,楚玄独坐殿中。案头摊着京城布防图,玄武阁的位置亮着猩红光点。
屏风后转出个人影,竟是白日“毙命”的赤兀儿。他递上琉璃瓶,瓶中浮动着帝师的残魂:“国师让奴婢传话:愿以毕生修为,换武王留赵睿一命。”
“条件?”
“他日登基,立西域女为后。”
楚玄碾碎琉璃瓶:“告诉帝师,我的后宫不是废品站。”
赤兀儿化作金沙消散。金沙落地成字:“那就等着收尸吧。”
字迹未干,城外忽爆巨响。地裂处钻出无数蛊尸——竟是白日“毙命”的西域军士所化!
王猛率军迎战,刀锋砍在蛊尸上火星四溅:“主公!这些玩意儿杀不死!”
楚玄跃上城头,劫力化作灰网罩下。蛊尸触网即焚,却前仆后继。他忽觉脚底震动——城墙根已被蛀空,蛊尸王正啃噬地基!
“凌雪!”他冰魄杖掷向地缝,“冻住它们!”
冰龙贯入地底,寒潮却遭毒血抵消。蛊尸王破土而出,额间嵌着枚眼熟的玉玺碎片——正是赵恒遗失的那块!
“帝师连死人都不放过!”王猛目眦欲裂。
楚玄却盯着碎片下的暗纹——那分明是西域皇室图腾!
灰焰全开,他徒手撕开蛊尸王头颅。碎片入手滚烫,映出段记忆:赤兀儿之母跪献玉玺碎片,帝师将蛊种种入她眉心……
“原来如此。”楚玄喃喃。
一切早在二十年前就已落子。
殿外忽然欢呼震天。蛊尸群莫名溃退,留下满地狼借。
只有楚玄看见,东南天空掠过道金鹏虚影。
赵睿的传书又至,这次沾着龙涎香:“楚卿,朕欲禅位,速来。”
楚玄将信纸凑近灯烛,火焰舔出暗纹:是一张弑君阵图。
他轻笑出声。
原来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