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里冰冷而安静，只有风从墙壁缝隙钻入时发出的细微呜咽声。林风蜷缩在铺着干草的破木板床上，身上盖着那件本就破烂、如今更显单薄的衣衫，依旧感到寒意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二十五文钱换来的半个月安身之所，仅仅解决了最迫切的生存危机——不必冻死街头。但接下来呢？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那二十五文钱甚至不够他吃饱半个月，更别提购买御寒的衣物，以及那个遥远却至关重要的目标——《五行纳气诀》所需的五块下品灵石。
他必须找到一条稳定的、能够持续赚取灵石或金钱的路径。
依靠每天去城外采集草药，再用空间加速培育后售卖？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否决了。风险太大。频繁出入城外，且每次都能拿出品相异常的“野生”药材，时间一长，必然会引起注意。怀璧其罪的道理，无论在哪个世界都通用。造化玉碟空间是他最大的秘密，绝不能因此暴露。
那么，还有什么方法，是成本低廉、易于上手、且能合理利用他现有优势的呢？
他的优势是什么？并非体力，这身体依旧虚弱。也非人脉，他在这世界举目无亲。更非对修真知识的了解，他几乎一无所知。
他最大的优势，是那口能快速恢复精力、甚至可能对“制造”过程有加成的灵泉，以及…他来自现代社会的思维方式和学习能力。
意识再次沉入那片神奇空间。温暖的气息包裹而来，黑土地、灵泉、古树静静矗立。他的“目光”扫过这片洞天福地，思绪飞转。
黑土地能加速植物生长，但目前只能种植，无法直接变出成品。
灵泉能恢复状态，疗伤健体，但无法直接兑换。
古树能静心凝神，提升悟性…
悟性？
一个关键词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坊市里的景象再次浮现：那些绘制着奇异纹路、蕴含着微弱却确实存在的能量波动的符录！尤其是那种最简单、最常见、须求量似乎也最大的——清洁符、辟尘符！
它们价格不高，但薄利多销。材料似乎也不复杂：符纸、朱砂、符笔…以及绘制它们所需的“技巧”和“灵力”。
技巧可以学习，灵力…他虽未正式修炼，但饮用灵泉后，身体里似乎滋生出了一丝微弱的、暖流般的气感，这或许就是最基础的灵力？即便不够，灵泉也能快速恢复精力，支撑他反复练习！
最关键的是，制作符录是一个相对“安静”和“独立”的过程，可以在窝棚内完成，极大减少了暴露风险。而成品符录体积小，便于携带和交易，也不象异常药材那样容易引人怀疑。
就是它了！
目标锁定：学习制作最低级的符录——清洁符和辟尘符！
决心既定，林风立刻行动。他仔细回忆在坊市看到的售卖符纸、朱砂的摊位位置，又摸了摸怀里仅剩的几枚铜钱——那是他最后的资本。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亮，他便离开了窝棚，再次前往坊市。
这一次，他不再是漫无目的的观察者，而是带着明确采购清单的顾客。他避开那些看起来规模很大、伙计目光精明的店铺，专门查找一些位置偏僻、由老年散修经营的小摊。
在一个角落里，他找到了一个售卖基础制符材料的老者。摊位上摆着粗糙发黄的符纸、颜色暗红的朱砂块、以及几支毛尖都快秃了的旧符笔。
“老丈，请问…最便宜的符纸和朱砂怎么卖？”林风小声问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
老者抬了抬眼皮，慢悠悠道：“符纸，一刀（一百张）五十文。散买的话，一文钱两张。朱砂，一小盒，五文钱。符笔…最差的也要二十文。”
价格让林风心头一紧。他全部财产不过几文钱。他飞快计算了一下，咬牙道：“老丈，俺要四张符纸，一文钱的朱砂，再…再要那本最便宜的《基础符录图解》。”他记得这老者摊位上有一本破破烂烂、没有封皮的线装书，上面画着些简单的符纹。
老者似乎有些意外，多看了他一眼：“想学制符？小子，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耗钱得很。”话虽如此，他还是手脚麻利地给林风拿了四张质地最粗糙、甚至有些毛边的符纸，用一张旧油纸包了一小撮朱砂粉，然后又从摊位底下摸出那本破旧的册子，“一共三文钱。”
林风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三枚铜钱数给老者，接过那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一小包材料和一本书册，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回到窝棚，他迫不及待地关上门，将那本《基础符录图解》在膝头摊开。
书册很薄，纸张粗糙发黄，字迹和图画都有些模糊。前面简单介绍了制符的基本原理：以自身微弱灵力为引，调和朱砂，通过特定笔触勾勒符文，引动天地间相应的微弱法则之力，封存于符纸之上。使用时以灵力或撕扯等方式激发。
后面则用简单的线条描绘了三种最基础符录的符文结构：清洁符、辟尘符、以及稍难一点的微弱照明用的“荧光符”。每个符文旁边还有寥寥几句关于绘制要点和灵力运转的注释，语焉不详。
清洁符的符文相对最简单，由几个曲折的线条和一个收尾的圆点构成，注释写着“意在驱尘，心念纯净，灵力平稳”。
看起来似乎不难？
林风深吸一口气，决定立刻尝试。
他没有符笔，只能找来一根相对光滑细直的小木枝，勉强代替。将那小撮朱砂粉倒在破陶片上，滴入少许清水（普通水），小心翼翼地调和成粘稠的红色墨汁。
准备就绪。
他铺开一张珍贵的符纸，摒息凝神，回想着清洁符的符文结构，努力调动起体内那丝微弱得几乎感应不到的气感（灵泉带来的残馀），集中到指尖，通过木枝，蘸取朱砂墨。
落笔！
笔尖接触符纸的瞬间，问题立刻涌现！
那木枝根本不受控制，粗糙的毛边使得线条歪歪扭扭，完全无法勾勒出符文应有的流畅弧度。对体内那丝气感的调动更是艰难生涩，时断时续，根本无法平稳地注入笔尖。
第一笔下去，符纸上的红色线条就歪斜得不成样子，而且颜色黯淡，毫无灵性可言。
失败。
符纸作废。
林风的心微微一沉，但没有气馁。这才第一次，失败是正常的。
他清理掉废符纸，再次调和朱砂（水多了，变得太稀），换了一根木枝，再次尝试。
第二次，线条稍微直了些，但气感注入的时机不对，在勾勒到一半时突然中断，整张符纸上的朱砂瞬间失去光泽，变得如同普通红墨水画上去的一样，毫无效果。
又失败。
第三张符纸…他更加小心翼翼，全神贯注。这次线条勾勒得勉强有了个样子，但在最后收尾点那个圆点时，心神一颤，力道稍重，圆点变成了一团红渍，整张符纸微微颤动了一下，再次归于沉寂。
四张符纸，转眼间废了三张！
看着仅剩的最后一张符纸和所剩无几的朱砂，林风额头冒出了细汗，不是累，而是急。
成本太高了！失败三次，就相当于浪费了三文钱！这对于身无分文的他而言，简直是难以承受的损耗！
他停了下来，没有立刻进行最后一次尝试。而是闭上眼睛，意识并没有进入空间，而是在脑海中反复回忆那清洁符的符文结构，回忆那几句含糊的要点，反思自己失败的原因。
笔的问题无法解决，只能尽量找更光滑的木枝。
调墨需要更多练习。
最关键的是对那丝气感的调动和维持…
他休息了片刻，让有些焦躁的心平静下来。然后，他拿起最后一张符纸，最后一小点朱砂墨。
这一次，他更加专注，甚至带上了几分虔诚。意念完全沉浸在符文之中，努力感知并引导着体内那丝微弱的气流…
笔尖落下，缓缓移动…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技巧的生涩和工具的简陋并非单靠意志就能弥补。线条依旧不够流畅，在勾勒到三分之二处时，气感再次无以为继，骤然中断。
最后一张符纸上的符文黯淡下去，彻底失效。
失败了。
全军复没。
林风看着眼前四张彻底报废的符纸和空了的陶片，沉默了。
窝棚里光线昏暗，寒冷依旧。第一次尝试制符，以彻底失败告终，还耗光了他最后的资金。
压力如山般袭来。
但他眼中并没有绝望，反而闪过一丝更加执拗的光芒。
失败，是预料之中。至少，他亲身经历了过程，知道了难点在哪里。
工具、材料、技巧、灵力…这些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而他知道，他拥有这个世界上任何制符学徒都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口能快速恢复精力、甚至可能提升状态的灵泉，以及那棵能让他静心凝神、提升悟性的神秘古树。
下一次，他绝不会再失败得如此彻底。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那本破旧的《基础符录图解》，如同收起一份珍贵的火种。
然后，他盘膝坐下，意识沉入怀中顽石。
他需要恢复，需要思考，需要在悟道树下，重新推演这制符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