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的手指悬在那个红色的广播按钮上，没动。
“部长？”参谋官的声音绷得很紧，额头渗出汗珠。
“等一下。”k的声音很低。
指挥大厅里，所有人都看着他的背影，大气不敢出。
一旦这个按钮按下去，京州将向全世界宣告“新圣盟”是“看守者”的阴谋。
那座看似完美的秩序之城，会瞬间变成最血腥的战场。
那几万名刚刚被“净化”的觉醒者，将在苏醒的瞬间，被自己曾经拥护的秩序卫士，撕成碎片。
“k！别他妈冲动！”
赵立坚的脸又一次挤满了屏幕，他指着一排刚刚飙红的数据，像头被激怒的狮子。
“那百分之七还在涨！现在是百分之九了！”
赵立坚吼道，“他们的‘净化仪式’正在失效！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有人在他们的大脑皮层上开了个洞！那些被抹掉的记忆正在倒灌！”
他指向另一组脑波图，上面混乱的曲线正在缓慢变得有规律。
“这些人正在醒过来。如果我们现在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们会立刻被‘新圣盟’的内核信徒当成‘被污染的叛徒’，就地清除！那不是内战，那是单方面的屠杀！”
k的手指，从那个红色按钮上缓缓移开。
“我需要一把钥匙。”k对着屏幕里的赵立坚说，“不是砸开门的锤子，是能打开锁的钥匙。”
赵立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k的意思。
“给我十二个小时。”赵立坚咬着牙，“盘古的算力不够，他们的防火墙底层逻辑来自‘看守者’，硬解会触发自毁。除非”
他的话没说完，他面前的代码瀑布里，一道他从未见过的，结构简单到极致的幽蓝色代码，一闪而过。
那行代码象一个幽灵，直接绕过了他所有的防火墙仿真，点在了他整个“反向净化协议”模型最深层的逻辑悖论上。
然后，就那么消失了。
“我操？”赵立d坚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
几秒钟后，他象疯了一样冲回控制台，双手在键盘上敲出残影。
“反向索引！用混沌去定义混沌妈的，我怎么就没想到！”
k切断了通信。
“陈菁。”
生物实验室内，陈菁盘腿坐着，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那股旋律那首摇篮曲，出现了一个杂音。”她的声音很轻，象在耳语，“一个很轻，但无法被同化的不和谐音。”
她睁开眼，瞳孔里映着天花板的灯光。
“‘新圣盟’的‘集体幻象’不稳定了。那个杂音，正在唤醒那些被催眠的灵魂，它在告诉他们‘你们不该睡在这里’。”
能源炉的废墟。
王贺正对着那台丑陋的机器发呆。
刚才那声奇异的嗡鸣之后，他手里那块布满纹路的残片，温度升高了一点，还微微发亮。
“妈的，见鬼了。”他嘟囔着，又试着把残片往机器上另一个接口怼。
“嗡——”
这一次，声音更清淅了。
那台由破铜烂铁拼凑的机器，表面竟然浮现出淡淡的光晕。
周围地上的一颗螺丝钉，自己跳了起来，精准地嵌进了机器外壳一个空着的螺丝孔里。
王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残片，又看了看那台正在“自我修复”的破烂机器。
“这玩意儿好象是个活的？”
指挥大厅。
k安静地听完所有报告。
他没有再去看那个全球广播按钮。
“雷霆。”他对着通信器说。
那个眉眼锋利的年轻人，身影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部长。”
“任务变更。”k指着屏幕上那座幽蓝色的壁垒城市，“原定潜入计划取消。”
雷霆没有问为什么。
“新任务。”k的声音冰冷，“我要你带队，去西伯利亚，找到‘自由意志同盟’的残部。告诉他们，林振华的路，京州会陪他们走下去。”
他停顿了一下。
“把这个带上。”
一个金属箱被送到雷霆面前。
箱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台造型极其丑陋的设备，正是王贺刚刚捣鼓出来的那个“半成品”。
“王贺说，这玩意儿叫‘法则共振器’，原型机。”k说，“具体怎么用，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说，对着不顺眼的东西，打开就行。”
雷霆看了一眼那个丑东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保证完成任务。”他合上箱子，转身离开。
k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主屏幕。
屏幕上，一个情报官刚刚切入紧急新闻画面。
“‘新圣令’位于北美大陆的第二座壁垒城市，于五分钟前，发生大规模骚乱。”
画面里，一座同样被幽蓝色壁垒包裹的城市，广场上浓烟滚滚。
成千上万名觉醒者，眼神不再空洞，他们脸上带着迷茫、恐惧和愤怒，正在和那些身穿白色制服的秩序卫士疯狂地战斗。
“据现场传回的零星报告，骚乱的起因，是‘新圣盟’在举行新一轮‘净化仪式’时，仪式内核突然失控，导致数名主教级神官，被他们自己的力量反噬，当场晶体化。”
新闻画面给到了一个特写，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主教，此刻变成了一尊扭曲的蓝色水晶雕像，脸上还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
整个指挥大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巧合。
京州这边刚出现异常，北美那边就出了事故。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全世界的棋盘上，同时落下了两颗棋子。
“部长。”一个参谋官的声音发干，“‘新圣盟’他们的扩张，可能要停滞了。”
k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骚乱的画面，似乎想看透帷幕背后，那个真正的棋手。
医疗隔离室内。
小李静静地躺在床上，生命体征平稳得象教科书里的标准范例。
一个护士刚刚给他换完输液袋，转身离开。
她没有看到。
在她身后，小李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病床旁边的多功能监护仪屏幕，原本显示着心率和血压的界面，极其短暂地，闪过了一行根本不属于这个系统的代码。
【调律…第一乐章…序曲…完成。】
代码一闪即逝，屏幕又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k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独自一人走向那间被封存的办公室。
林振华的办公室。
他习惯性地拿起桌上那个战术平板，划开屏幕。
上面不是林振华的手稿。
而是一份刚刚由赵立坚加密发送过来的，最新的研究报告。
报告的标题是：《关于“幽灵代码”对“看守者”逻辑链底层架构进行“非对称性降维打击”的可行性报告》。
k翻到最后。
赵立坚用红色的字体，加粗标注了一行结论。
“我们的敌人，不是‘新圣盟’，甚至不是‘看守者’。”
“我们的敌人，是那个写下所有规则的‘系统’本身。”
“而现在，这个‘系统’里，出现了一个比‘看守者’更懂规则的‘病毒’。”
k关掉平板。
他看向窗外，京州的夜空，那道巨大的法则伤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但在这愈合之下，新的暗流，正在涌动。
他拿起桌上的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k说。
“把小李的医疗监控等级，提到最高。”
“还有，把他房间里所有的网络物理切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问道：“理由？”
k看着窗外那片看似平静的夜色，低声说。
“我怕他半夜起来，帮我们把作业都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