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光把战场的轮廓描得愈发清晰，焦黑树干上的残雪开始融化，雪水混着硝烟顺着树皮往下淌，在满是弹坑的冻土上积成一个个黑褐色的小水洼。一营的士兵们瘫坐在工事里，有的靠在断墙上大口喘着气，有的正用刺刀挑开缴获的罐头，金黄的鱼肉混着油渍落在冻手上，也顾不上擦就往嘴里塞。
“师座！”李伟裹着件满是破洞的棉袄跑过来，棉帽檐上还挂着冰碴，“清点完了，除了三十七个伤亡弟兄，还缴获了三挺九二重机、十二箱子弹，还有两辆被打坏的装甲车，工兵排正拆零件呢！”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战场，几个士兵正围着瘫在地上的九西式装甲车，手里的撬棍敲得“叮叮当当”响。
陈锋点点头，目光扫过阵地——昨夜炸开的铁丝网还歪歪扭扭地挂在雪地里，弹药库方向的浓烟还在往天上飘，橘红色的火点偶尔从烟里冒出来，那是没烧完的炮弹引信。他刚要开口，就见罗成带着两个侦察兵从东侧跑过来，脸色比刚才沉了不少。
“师座，东边十里地发现鬼子的侦察小队，还有两架九七式侦察机刚才在头顶盘旋，估计是第三师团发现弹药库被炸，要摸咱们的底了。”罗成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上面画着简易地形图，“另外，医疗队那边传来消息，伤员太多，手术灯不够用，林医生问能不能调两盏马灯过去。
“马灯让后勤处送五盏过去，再把昨天缴获的急救包也送过去。”陈锋立刻转头对身后的通讯兵说，“还有，通知重炮旅，让他们把炮位往前挪两里，瞄准鬼子可能来的方向，一旦发现大股部队，先轰一轮压制。”
通讯兵刚跑开，阵地西侧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医护兵抬着担架跑过来，担架上的人裹着沾满血的绷带，正是昨夜带头摸哨的陈虎。“师座！陈班长刚才清理战场时，被鬼子的冷枪打中了腿！”医护兵喘着气说。
陈锋立刻走过去，蹲在担架旁，陈虎刚想挣扎着坐起来，被他按住肩膀。“别动，先去医疗队。”陈锋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你昨晚立了大功，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陈虎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沾着灰尘的牙：“师座，我没事，就是擦破点皮，还能跟弟兄们守阵地”话没说完，就被医护兵抬着往后方走，他还回头喊：“等我好利索了，再跟鬼子干！”
看着担架消失在阵地后方，李伟攥了攥拳头：“这鬼子肯定不甘心，说不定中午就得来反扑，咱们得赶紧把工事修起来，昨晚的战壕被炸得不成样了。
“不光要修工事，还得设陷阱。”陈锋站起身，指了指阵地前的开阔地，“让工兵排把剩下的炸药做成诡雷，埋在雪地里，再拉上绊线，鬼子一踩就炸。另外，派两个班的弟兄去东侧的树林里设伏，万一鬼子从侧翼绕过来，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正说着，远处的天空突然传来“嗡嗡”的引擎声，两架九七式侦察机又飞了过来，翅膀上的太阳旗在晨光里格外扎眼。“隐蔽！”李伟喊了一声，士兵们立刻钻进工事，有的还顺手把罐头盒往雪里埋。侦察机飞得很低，机翼几乎擦着树梢，螺旋桨卷起的雪沫子落在阵地上，几个士兵忍不住抬头看，被李伟按住：“别露头！鬼子在找咱们的火力点！”
侦察机盘旋了两圈，没发现什么动静，渐渐往远处飞去。陈锋从工事里探出头，拿出望远镜往鬼子阵地的方向看，隐约能看到远处的土路上有黑点在移动，像是卡车的影子。“看来鬼子的援兵快到了，”他放下望远镜，“让各营抓紧时间，半小时内必须把工事修好，弹药分发到位，二营去西侧阵地，跟一营换防，让一营的弟兄先歇会儿。”
阵地后方的临时医院里，手术灯的光晕下，林医生正给陈虎处理腿伤。她戴着橡胶手套，手里的手术刀划开沾血的裤子，子弹贯穿了小腿，伤口周围己经肿得发紫。“忍着点，要取子弹。”林医生说着，拿起镊子，旁边的护士递过消毒棉，汗水顺着她的额角往下滴，落在白大褂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陈虎咬着块毛巾，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却没哼一声，只是盯着帐篷顶的破洞，那里能看到一点点蓝天。“林医生，”他突然开口，“前面打得怎么样了？鬼子来了吗？”
“放心，师座带着弟兄们在前面守着呢，你先把伤养好。”林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用镊子夹出子弹，“咔嗒”一声放在盘子里，子弹上还沾着血。她刚要包扎，就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通讯兵跑进来：“林医生！前面阵地来消息，鬼子大股部队来了，带着迫击炮，让你们准备接收伤员！”
林医生立刻站起身，对护士说：“把手术器械消毒，再准备十个担架，让轻伤的伤员帮忙抬人！”她刚走出帐篷，就听到远处传来“轰隆”的炮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抬头一看，前方阵地的上空己经升起了黑烟。
陈锋在阵地前沿的观察哨里，用望远镜看着远处——鬼子的部队正分三路往这边冲，中间是步兵，两侧有迫击炮掩护，炮弹落在阵地前的雪地里，炸开一个个雪雾。“让重炮旅开火！”他对着无线电喊，“瞄准鬼子的迫击炮阵地！”
很快，远处传来重炮的轰鸣声，炮弹落在鬼子的队伍里，炸倒了一片士兵，鬼子的进攻节奏明显慢了下来。李伟带着一营的士兵从工事里探出头，p18冲锋枪对着冲过来的鬼子扫射，子弹打在冻土上溅起碎块，几个鬼子刚要靠近，就被撂倒在雪地里。
西侧的阵地上，二营的士兵也开始开火，轻重机枪的声音混着炮声，在战场上响成一片。罗成带着侦察兵在侧翼的树林里，用步枪精准地射击鬼子的军官，一个鬼子军官刚举起指挥刀，就被一枪打穿了胸口，倒在雪地里。
炮声越来越密集，阵地前的雪地里躺满了鬼子的尸体，有的被炮弹炸得残缺不全，雪水被染成了暗红色。陈锋看着手表，己经打了一个小时，鬼子的进攻渐渐弱了下去，开始往后撤。
“别追！”陈锋立刻下令，“守住阵地，检查陷阱，补充弹药！”他知道，鬼子不会就这么放弃，这只是第一次反扑，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更难打。
远处的天空中，晨光越来越亮，照在满是硝烟的战场上，也照在士兵们疲惫却坚定的脸上。陈锋攥紧了腰间的手枪，目光望向鬼子阵地的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守住这里，把鬼子赶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