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的地雷爆炸声还没散，王小二就拽着小马往那边冲，步枪撞在战壕壁的冰碴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刚拐过战壕的拐角，就看见火光裹着碎石子往天上蹦——鬼子这次带了掷弹筒，炮弹正往迫击炮班的新阵地砸。
“卧倒！”王小二一把将小马按在沙袋后，刚趴下，一颗炮弹就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冻土块像冰雹似的砸在钢盔上。李营长正趴在迫击炮旁，手里攥着炮镜，额头上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却还在喊：“瞄准鬼子掷弹筒的方向！快！”
两个炮兵刚要装弹，又一颗掷弹筒炮弹飞过来，炸在迫击炮旁，其中一个炮兵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赵山扛着机枪冲过来，往沙袋上一架，“突突突”的枪声立刻盖过了炮弹的呼啸：“阿二！鬼子掷弹筒在东北侧的土坡上！至少两具！”
王小二顺着赵山的枪口看过去，果然，东北侧的土坡上有两点火光在闪，每闪一下，就有一颗炮弹往战壕里落。他摸出铜哨子，指尖在冰凉的金属上按出红印，三短一长的哨音划破夜空——这是他和赵山约定的“火力牵制”信号。
赵山立刻心领神会，把机枪火力往土坡左侧挪，故意露出右侧的空档。果然，土坡上的掷弹筒立刻往右侧转移，想避开机枪的压制。就在这时，王小二拽着小马往战壕外滚，冻土扎得手背生疼，他却死死盯着那两具掷弹筒的位置，手里的手榴弹早拧开了保险。
“哥！再往前就到鬼子射程了！”小马压着嗓子喊，手里的步枪对准了土坡上的鬼子。
王小二没回头，只是往小马身后推了一把：“你在这掩护，我扔完就撤！”说完，他猫着腰往前冲了两步，看见两个鬼子正蹲在土坡上装弹，旁边还围着三个步兵警戒。他深吸一口气，把两颗手榴弹攒在手里，拉弦后顿了一秒，猛地往掷弹筒旁扔过去。
“轰隆！”两声巨响连在一起，土坡上的火光瞬间炸成一团，碎石子和断木飞得到处都是。王小二趁机往回滚，刚爬回战壕，就看见小马正对着冲过来的两个鬼子开枪，一枪一个，准头比白天还稳。
“好小子，进步挺快！”王小二拍了拍小马的肩膀，刚想站起来，就被老郑拽了一把——老郑的绷带己经被血浸透，脸色苍白得像战壕壁的冰，手里却还攥着半截刺刀：“别露头！还有漏网的鬼子！”
话音刚落，就有个鬼子从战壕另一侧的缺口钻进来，手里的刺刀首刺向小马。王小二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小马的步枪，枪托对着鬼子的下巴狠狠砸过去，鬼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谢哥！”小马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捡起地上的刺刀，紧紧握在手里。
战壕外的枪声渐渐稀了，赵山的机枪停了下来，他探头往土坡上看了看，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龟孙子跑了，掷弹筒炸烂了俩，还留了三具尸体。”
王小二顺着射击孔往外望，夜色里能看见零星的黑影往黑风口方向退，土坡上还冒着黑烟，烧焦的味道混着寒气往鼻子里钻。他摸了摸内袋，周强的信还好好的，铜哨子贴着心口，暖得发烫。
“清点人数！看看伤员！”陈锋的声音传过来，他手里拿着个手电筒，正往迫击炮班的方向走，光柱扫过地上的血迹，停在倒在地上的炮兵身上。李营长蹲在旁边，手按在炮兵的胸口，摇了摇头——那是今天牺牲的第三个弟兄。
小马的眼圈红了，他刚才还跟那个炮兵递过馒头，现在人就没了。王小二拍了拍他的后背，没说话，只是走到那个炮兵身边，把他睁着的眼睛轻轻合上，又把他手里攥着的炮弹壳收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这是弟兄们的念想。
“阿二，你过来。”陈锋招手让他过去，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刚收到的消息，后方的弹药补给天亮就能到，还有医疗队，能把重伤员运走。”
王小二接过纸，借着月光看了看，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却像团火似的暖了心。老郑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胳膊上的新绷带又渗了点血：“补给到了就好，刚才打掷弹筒的时候，我的手榴弹都快用完了。”
赵山靠在沙袋上，正用布擦机枪枪管，听见这话笑了：“你那点力气，扔手榴弹还没小马远，省着点用吧。”
老郑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只是往战壕外看了看：“天快亮了吧？你看东边，都有点亮了。”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东边的天空己经褪去了深黑，泛起一层淡淡的灰白，和第146章清晨的鱼肚白一样，只是这次的光里，裹着硝烟的味道。王小二想起那天早上炸掉的第一辆装甲车，想起周强的信，突然觉得，这一夜的仗，没白打。
就在这时，小马突然指着黑风口的方向喊：“哥！你们看！那边有车灯！”
所有人立刻摸向武器，王小二举起步枪，眯着眼睛往那边看——黑风口的山脊线后，隐约有几束车灯在晃，不是之前的装甲车，更像是卡车的灯，一辆接一辆，慢慢往这边挪。
陈锋举起望远镜，看了好一会儿，脸色沉了下来：“是鬼子的运输队，看样子是来拉走报废的装甲车，顺便可能还想补一波兵。”
赵山把机枪重新架好，弹链“哗啦”一声挂上去：“来了正好，咱们的补给也快到了，正好跟他们再干一场！”
王小二摸了摸心口的铜哨子，又掏出周强的信看了一眼，纸上的字仿佛在发光。他把信叠好塞回去，举起步枪对准黑风口的方向，声音坚定：“对，跟他们干！等周哥回来，咱们还得一起守着这儿！”
东边的灰白渐渐变成了淡金，黎明的光慢慢爬过战壕壁，照在弟兄们的脸上，每个人的眼里都没有疲惫，只有像火光一样的坚定——他们知道，新的一场仗，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