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缓缓地站起身,姿态依旧从容,他伸出手,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而他脚下的张奎,则象一滩烂泥,瘫在地上,一边剧烈地、撕心裂肺地咳嗽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狼狈到了极点。
“咳……咳咳……嗬……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死寂的操场上响起,显得格外刺耳。
他感觉自己的肺象是要炸开了一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火辣辣的剧痛,从喉咙一直烧到胸口。
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种被剥夺呼吸,生命力一点点从身体里流逝的窒息感,比任何疼痛都更让他感到恐惧。
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条被肘击的右臂,依旧酸麻无力,象一截废掉的木头挂在身上。被膝盖顶过的左腿膝窝,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更要命的,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精神上的彻底崩溃。
他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恐惧,已经彻底穿透了皮肉,刻进了骨头缝里。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秦野,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身体因为后怕而不住地颤斗。
秦野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转过身,重新面向那片鸦雀无声的方阵。
他的目光,再一次,缓缓地,从每一个士兵那张惊骇欲绝的脸上扫过。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与他对视。
所有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象是被针扎了一下,下意识地猛地低下头,心脏狂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整个三号营,几十号桀骜不驯的兵,在这一刻,被他一个人的气场,压得服服帖帖,禁若寒蝉。
站在一旁的雷宽,抱着骼膊,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是既震惊,又暗爽。
震惊的是秦野的手段,实在是太狠了!太利索了!
刚才那几下,招招都是冲着废人去的。也就是在训练场上,秦野手下留了九分情。这要是在真正的战场上,张奎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暗爽的是,这群无法无天的兔崽子,总算是碰到克星了!
他带了这帮兵这么久,威逼利诱,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可总有那么几个刺头,油盐不进,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敢跟他拍桌子瞪眼。
尤其是这个张奎,仗着自己力气大,格斗在全营少有对手,就心高气傲。
现在好了。
雷宽看着秦野那张年轻却冷硬得象花岗岩一样的侧脸,对这个上面派来的“空降兵”,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赞赏。
治不了你们,还有人能治!
就得这么治!不把你们的傲气打掉,把你们的骨头敲碎了重组,上了战场就是去送死!
“还有谁,”秦野冰冷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觉得我的训练方法,有问题?”
全场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回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士兵们粗重的呼吸声。
之前跟着张奎一起起哄的李二牛、王大壮几个兵痞,脸色已经白得象纸,嘴唇哆嗦着,连一丝血色都找不到。
他们呆呆地看着被秦野踩在地上抽搐的张奎,顺着脚底板的涌泉穴,“嗖”地一下,就窜进了脊椎骨里,再沿着骨髓一路冲上天灵盖,。
“咕咚。”
李二牛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清淅的吞咽声。在这死寂的操场上,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他想起了就在几分钟前,自己是怎么拍着胸脯,跟身边的人吹牛的。
“看着吧,奎哥这一拳下去,这小白脸他妈都认不出他来!”
“就他那身板?瘦得跟个电线杆似的,我一只手都能给他掰折了!”
“还教官呢?我看是哪个领导家塞进来镀金的公子哥吧!”
一句句吹过的牛逼,此刻就象一个个烧红了的铁烙印,狠狠地烫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他甚至不敢再抬眼去看那个煞神一样的秦教官,只能死死地低下头,双脚在地上不安地碾着,恨不得立刻在水泥操场上用脚趾头抠出个三室一厅的洞,把自己当场活埋了。
他毫不怀疑,如果刚才挑衅的人是自己,现在躺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喘气的,就是他李二牛了。
“或者,”秦野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李二牛那几个兵痞的方向,“有谁觉得,自己比他,”他用下巴朝地上的张奎点了点,“更抗揍?”
李二牛几个人浑身一抖,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脑袋直接塞进裤裆里。他们感觉自己的裤腿,好象……有点湿了。
秦野等了两秒,见无人应声,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很好。”
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第一堂课。”
第一堂课?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摒息凝神,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不知道,这个煞神,接下来要怎么折磨他们。
秦野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全场,最后,停留在了李二牛和另外两个刚才笑得最欢的男兵身上。
“你,”他伸出手指,点向李二牛。
李二牛的心脏“咯噔”一下,差点没当场吓尿。
“还有你,”手指又移向王大壮。
王大壮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和你。”最后一个倒楣蛋也没跑掉。
三个人脸色煞白,六条腿抖得象秋风里的落叶。
“出列。”
秦野的声音,如同地狱来的催命符。
三个人魂不附体,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完全不受大脑控制,机械地、同手同脚地从队列里走了出来。他们踉跟跄跄地站到秦野面前,低着头,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报……报告……教官……”李二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上下打着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秦野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头看向雷宽。
“雷教官,麻烦你,派人去炊事班,抬一大桶泔水过来。”
“什么?”
雷宽猛地一愣,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泔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