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悠然起身,将那三个干瘪的储物袋随手扔进自己的储物空间。
他并未细看,里面的东西对他而言,不过是些添头。
真正的大餐,是这片混乱的战场。
他抬起头,视线穿过重重阴气,望向哭魂涧之外那片被法术光辉搅得天翻地复的空域
李玄通与刘灵煌,两个老家伙,已然斗出了真火。
李玄通的玄冥重水剑每一次挥出,深蓝色的剑光都象是一条附骨之疽。
它并不追求一击致命,而是将一丝极寒的“水毒”印记打入刘灵煌的护体流沙之中。
刘灵煌显然不是第一次应付这种诡异的招数,他头顶的流沙缚龙印光芒大盛,将那些附着了水毒的沙砾强行剥离,化作一道道暗黄色的沙箭,反向射向李玄通。
然而,这些沙箭在离体的瞬间,那丝水毒印记便会引爆,化作一团冰冷的寒雾,迟滞沙箭的速度,也让刘灵煌自身的法力消耗剧增。
“哼!”刘灵煌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这种强行剥离的手段对他自身也有损伤。
但他攻势不减,更多的黄沙卷起,其中夹杂着一种无形的震荡之力,反向污染着李玄通的玄冥重水。
李玄通脸色同样不好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玄冥重水在与那些黄沙接触后,变得不再纯粹,多了一丝燥热与沉重,每一次运转法力,经脉都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两人以伤换伤,谁也不肯退让。
这种级别的战斗,早已超脱了法力比拼,而是对自身功法、天地法则乃至对手心理的全面博弈,看得陈渊津津有味。
这对他巩固自身道域,有着极大的借鉴意义。
他的目光很快从两个老家伙身上移开,投向了下方乱成一锅粥的战场。
碧海宗的修士组成战阵,如同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黄沙宗那看似摇摇欲坠的防线。黄沙宗的土行法术虽然坚固,但显得有些笨重,在灵活多变的水行法术面前,处处受制,不断有修士被撕开防御,惨死当场。
“真是——完美的狩猎场啊。”
陈渊低语一声,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他盘膝坐下,双手平放在膝上,双目闭合。
心念沉入丹田。
那方圆十丈三尺的“厚土归寂界”,开始缓缓转动。
一股与这片山谷同源,却又更加精纯、更加厚重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这股力量并未直接干预战场,而是如同春雨润物,无声地融入了整个哭魂涧的土地之中。
哭魂涧,之所以得名,便是因为此地阴气汇聚,常年有孤魂野鬼盘踞,地脉紊乱,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而现在,陈渊的道域之力,成了这片紊乱地脉的绝对主宰。
战场边缘,一名黄沙宗的练气七层修士眼看同伴被一道水箭穿心,吓得肝胆俱裂。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军令,转身就逃,一头扎进了哭魂涧的入口。
他只想离那片血肉磨盘越远越好。
可跑着跑着,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周围的阴风越来越浓,前方的道路,似乎变得愈发曲折,原本还算平坦的地面,不知何时竟多出了许多嶙峋的怪石。
他正惊疑不定,脚下突然一空。
整个人“噗通”一声,掉进了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深坑里。
坑壁光滑湿滑,根本无法借力。他抬头望去,只能看到一线昏暗的天空。
而在另一个方向,两名碧海宗的修士追杀一名黄沙宗弟子,也追进了山谷。他们眼看就要追上,前方的黄沙宗弟子却象见了鬼一样,凭空消失在一片浓雾之中。
等他们冲进浓雾,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刺骨的阴风。等他们再想退出去,却发现身后的道路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徒峭的石壁。
“鬼打墙!”
两人头皮发麻,背靠着背,警剔地看着四周。
类似的场景,在哭魂涧的各个角落不断上演。
那些因为恐惧而脱离战场的溃兵,无论来自哪一方,只要踏入这片山谷,就如同闯入了巨兽的□中。
他们的命运,在踏入此地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陈渊如同一个耐心的渔夫,不断调整着自己的“渔网”,将一条条“小鱼”精准地引入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绝地。
他的道域之力,在这种环境下,简直如鱼得水。
杀戮,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一个简单的陷坑,一处被篡改的地形,一阵能迷惑神智的阴风,就足以让这些心神失守的练气修士们自取灭亡。
他只需要在他们死后,施施然地走过去,收取储物袋,再将那逸散的精气神魂,尽数吸入自己的道域,化为最精纯的养料。
一个时辰后。
陈渊的“厚土归寂界”中,那片九彩金色的大地,似乎又凝实了一丝。
虽然微不足道,但这种清淅的成长感,让他无比沉醉。
这就是他为自己选择的道!
就在他准备收取新一批“战利品”时,外界的战局,发生了新的变化。
高空中,带伤硬拼的李玄通和刘灵煌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双方的伤亡,都超出了预估,而且很多弟子的死亡都透着一股诡异。
“刘灵煌,你这缩头乌龟,还藏了别的手段!”
李玄通厉喝一声,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手中的玄冥重水剑光芒大放。
一道深蓝色的光圈从他剑尖荡开,瞬间笼罩了方圆数里的天空。天色暗了下来,空气中凭空出现了无数细密的水珠,每一颗都重逾千斤。
所有身处这片局域的黄沙宗修士,都感觉身上一沉,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动作瞬间慢了半拍刘灵煌脸色一白,显然这一击也牵动了他的伤势。
“哼,彼此彼此!”
他冷哼一声,同样引爆了自己的力量。
“龙卷葬!”
他身前的巨大沙幕轰然炸开,化作十二道连接天地的巨型沙暴龙卷,疯狂地撕扯着李玄通的“水界”。
两股截然不同的领域之力剧烈碰撞,发出的轰鸣让整个战场都为之震动。
就在此时,一直稳坐钓鱼台的陈渊,却是眉头微微一挑。
他感觉到,那两个老家伙在神通对撞的瞬间,有两股极其隐晦的神识,一上一下,如同两张无形的大网,瞬间扫过了整个哭魂涧。
这不是粗暴的探查,而是借助神通碰撞的馀波,悄无声息地探知着每一寸土地的灵力波动。
他们,察觉到不对劲了。
那两股神识,一股如水,阴柔而绵密,无孔不入;一股如沙,厚重而细碎,深入地底。
它们交错而过,仔细地甄别着哭魂涧内每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
这些溃兵,死得太安静,也太规律了。
就象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抹除。
这绝对不是哭魂润天然的凶险所能造成的。
两个活了几百年的筑基修士,心思何等缜密,哪怕在激战之中,依旧分出了一丝心神关注着战场的细微变化。
陈渊心中一凛。
他的道域虽然神妙,但毕竟刚刚构筑,面对两位筑基中期修士不计消耗的全力探查,想要完全不露痕迹,几乎不可能。
一旦被发现,他将立刻从猎人,变为被两头猛虎夹击的猎物。
一瞬间,陈渊脑中闪过数个应对方案。
硬扛?不行,道域会直接暴露。
逃?更不行,现在任何异动都会被瞬间锁定。
必须骗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陈渊做出了决断。
他非但没有收敛自己的道域之力,反而将其催动到了极致。
丹田内的道域内核,那枚承载着他大道的“道种”,微微一颤。
蔓延在整个哭魂涧地底的道域之力,不再是单纯地掌控和改变地形,而是开始主动与此地的地脉、阴气、乃至那些残存的魂魄之力,进行深层次的融合。
如果说之前陈渊的道域之力是一张铺在地上的网,那么现在,这张网开始主动“消化”它所复盖的一切。
哭魂涧的阴气,被道域的“归寂”法则同化。
地底紊乱的磁场,被道域的“厚土”法则梳理。
那些零散的,不成气候的孤魂野鬼,被道域的“轮回”特性所吸引,汇聚而来。
一瞬间,整个哭魂涧的“气质”都变了。
变得更加阴森,更加诡谲,也——更加“自然”。
陈渊的气息,完美地隐藏在了这片被他“改造”过的天地之中。
他的道域,仿佛变成了哭魂涧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李玄通和刘灵煌的神识扫过。
“恩?”
李玄通的神识如水流,淌过山谷的每一寸角落。
他“看”到了那些新出现的陷坑,扭曲的道路,还有几具刚刚死去不久的尸体。
但他感受到的,却是精纯到极致的阴煞之气,以及一种源于地脉深处的混乱力场。
“看来这鬼地方的凶险,比宗门记载的还要厉害几分。”
他得出了结论。
刘灵煌的神识则如沙粒,渗透地底。
他同样察觉到了地脉的异常,但这种异常,却又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不象是人为布置的阵法,更象是地脉在战争的影响下,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变。
“哼,算那些逃兵倒楣。”
他也打消了疑虑。
两股神识一触即收,重新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与对方的厮杀之中。
高空之上,水界与沙暴的对抗,愈发激烈。
陈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好险!
这两个老家伙,果然名不虚传。
若非他的“厚土归寂”道域特性太过特殊,能够仿真天地演化、万物归寂的过程,刚才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暴露了。
“看来,得换个玩法了。”
陈渊睁开眼,一抹精光闪过。
直接操纵地形的风险太大,容易引起注意。
但他的道域,可不止这点能耐。
他将心神,重新沉入那片与哭魂涧融为一体的道域网络中。
这一次,他不再是粗暴地改变地形,而是开始拨动此地最本源的“规则”。
战场上,一名碧海宗的执事正指挥着小队,利用一面巨大的水盾,顶着黄沙宗的法术向前推进他意气风发,眼看就要凿穿对方的阵线。
就在这时,他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轻轻“软”了一下。
仅仅是软了一下,连半寸都没有下陷。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根本无法察觉。
但对于正在激烈战斗,全身心维持着法力平衡的修士而言,这瞬间的失衡,是致命的。
那名执事身形一个跟跄,维持水盾的法力出现了一瞬间的断层。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对面一名黄沙宗修士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柄由黄沙凝聚的长矛,如同毒龙出洞,精准地穿过了水盾上那个一闪即逝的缺口。
“噗!”
血光进现。
那名碧海宗执事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穿胸而过的沙矛,眼中充满了迷茫和不甘,随后生机断绝,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另一边,一名黄死宗的阵法师,正全力维持着一道土墙。
忽然,他感觉从大地中汲取的土行灵气,莫明其妙地“涩”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污染了,变得不再纯粹。
他所维持的土墙,也因此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纹。
下一秒,一根冰锥精准地刺入了裂纹之中,轰然引爆。
整面土墙轰然倒塌,连带着后面的几名修士,一同被后续的法术洪流所吞没。
陈渊就象一个隐藏在幕后的幽灵,一个拨弄着命运之弦的魔鬼。
他不再制造显眼的陷阱,而是通过道域,对战场进行着最精微的干涉。
让某块石头变得更滑一点。
让某处的空气流动得更快一点。
让某一缕灵气变得更驳杂一点。
这些微不足道的改变,在平时或许无伤大雅,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却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个修士,因为各种匪夷所思的“意外”,死于非命。
而他们死后逸散的精气神魂,则顺着那无形的地脉网络,源源不断地流入陈渊的道域,成为他成长的资粮。
这种杀人于无形,润物细无声的掌控感,让陈渊心神愉悦。
这才是道域的真正用法!
不再是简单的力量,而是规则的碾压!
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多,战场上那股微妙的“不对劲”,再次引起了两位筑基修士的注意。
“意外”太多了。
多到已经不再是意外。
“刘灵煌!”
李玄通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你我再下去,恐怕只会为他人做了嫁衣!”
刘灵煌也停下了攻击,脸色阴沉得能滴言|来。
“哼,你也世觉到了?”
两人隔着数百丈的距离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相同的忌惮。
有一个“东西”,藏在暗处,正在以他们才法理解的方式,收割着双方修士的生命!
“先把他揪高来!”李玄通提议。
“正有此意!”刘灵煌毫不尤豫地同意了。
两人积攒了数百年的仇恨,在面对一个未知的、更加危险的第三方时,瞬间达成了一个脆弱的默契。
但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彼此。
而是下方那片阴森诡异的哭魂涧!
李玄通的剑尖,对准了山谷的东侧。
刘灵煌的大印,则锁定了山谷的西侧。
他们要用最强衫的量,将这片山谷犁一遍,逼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