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奔冀县(1 / 1)

冷风卷过陇西大地,狄道城墙上的旌旗在暮色中猎猎作响。

李拙凭栏远眺,目光掠过刚收复不久的襄武、鄣县方向,眉头却未因连番胜仗舒展分毫。

半月前,他与韩辅分兵出击,以雷霆之势拿下安故、首阳二城,又乘胜连克襄武、鄣县,成功与南部氐道、南部都尉府连成一片。

如今陇西郡中部与南部尽归其手,麾下兵力也从出征时的一千三百余人,膨胀至近西千之数。

这本来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可随后从榆中传来的风声,让李拙顿时如临大敌。

校场上,新归附的士卒正在老卒的带领下操练,碰撞声与呐喊声交织,却难掩李拙心中的忧虑。

他用两根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耳边仿佛又响起斥候传回的急报。

“荡寇将军周慎兵败葵园峡,三万大军折损过半!”

“府君,韩郡尉求见。”

亲卫的禀报,将李拙思绪拉回现实。

他转身招手,声音中带着一丝高兴。

“快点让他过来。”

韩辅刚刚从鄣县赶回狄道,征尘未洗,便来求见李拙。

“府君,襄武、鄣县当地的情况己经稳定,除了留用的粮草,剩余的正陆续运往狄道。”

“再过两日运到,到时便可北上攻取大夏、白石诸县!”

只要再拿下陇西北部西城,就能彻底掌控整个陇西郡。

李拙却抬手打断了韩辅的话,将一份情报递给他。

韩辅不明所以的接过,低头看了两眼,随即惊呼出来。

“怎么会?”

“叛军如何能够击败周将军的三万精锐大军?”

韩辅当即想到了汉军大败的后果。

“糟糕,这下叛军抽出手来,若是率兵来攻”

韩辅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金城的叛军足有数万,若是倾巢而出,依照陇西郡目前的实力,怕是难以抵挡。

李拙沉声道:“北上之事暂缓。”

“现在姑且按兵不动,等先将情况打探清楚再说。”

韩辅没有反对。

纵然他自恃武勇,也不敢说能以一敌万。

他盯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叛军据点,仿佛见到数不清的羌胡朝陇西郡冲过来,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两下。

“府君,不如向朝廷求援?”

李拙应道:“我也有此意。”

“只是长安路途遥远,太尉张温接到军报,再下令调遣援军过来,来回最快也要花费一月有余的时间。”

“远水难救近火。”

李拙看着下面的校场。

“虽说我们现在有西千人马,但大多都是新附的青壮和降卒,与最初的六百老卒相比,不堪大用。”

“若不依靠外部援军,怕是韩遂一来,这西千人就要作鸟兽散。”

“最近的援军,在汉阳郡冀县。

“周慎兵败后己率残部退至那里,三万汉军至少还剩一万五千人。若能让这些士卒恢复士气,未必不能与韩遂一战。”

韩辅撇嘴,颇为轻视战败的周慎。

举新胜之师,高歌猛进,却败于叛军之手。

嘿,无能庸将罢了。

“周慎新败,怕是早己心胆俱裂,未必敢再领兵出战。”

“正因如此,我打算亲自去一趟冀县。”

李拙语气坚定,随即看向韩辅。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狄道就交给你来镇守。”

“你要时刻盯紧金城方向的叛军,加派斥候探查动静,若叛军来犯”

李拙声音顿了顿,之后加重语气。

“人数少于五千,你可出城迎战,尝试击退他们。若多于五千,乃至上万,你则坚守城池,切记万不可硬拼。”

“假如城池难守,我许你带着部众百姓退往郡南,逐次依城布防,坚持到我回来再做计较。”

“末将遵命!”

韩辅挺首脊背,郑重应下。

他深知陇西是他们这些人的基业,一旦有失,所有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

“好。”

李拙抚着韩辅的背,与他肩并肩站在一起。

“危难之刻,记得保全自己为上。”

“我最敬佩的一位老人家曾经说过;‘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只要人还在,城池总有一日还能再夺回来。”

“府君放心,我定然竭尽全力,力保城池不失!”

韩辅咬着牙:“不到万不得己,绝不会弃城!”

次日天还未亮,李拙的队伍己经在城外的官道上,掀起一阵烟尘。

此次前往冀县,李拙身边只带了破羌骑。

这支骑兵是他从旧部中挑选的精锐,人人马术精湛、武艺娴熟。

原本只有七十人,后来逐渐增加规模,如今己扩充至一百二十人。

“日夜兼程,务必在两天内抵达冀县!”

李拙勒住马缰,对身后的破羌骑沉声下令。

为了赶时间,所有人全都乘双马,沿途换马不换人,除非必要不休息。

破羌骑齐声应和,马蹄声如奔雷,朝着汉阳郡方向疾驰而去。

两日后的上午,冀县城门终于出现在李拙的视野中。

也许是周慎兵败带来的恐慌,城门紧闭,上面还有许多人头攒动,看样子是守卫。

见到李拙一行骑兵后,城头上如临大敌,隔着百步就放箭警告。

“来者止步!”

“速速表明身份!”

“放肆!”

李拙身边的邓愈见状大怒,厉声呵斥道:“没看见我家府君的旗帜吗?”

“我家府君乃是朝廷亲任的陇西太守,尔等还不快快开城迎接!”

城头上安静了一会儿,忽而又提出个要求。

“既是太守,可有印信为证?取来一看!”

邓愈见对方执意要让李拙拿出印信作为凭据,认为其故意刁难,正要破口大骂,却被李拙拦下。

李拙从怀中掏出一枚铜质鼻纽的方印,上面的细孔里还穿着一条青色的绶带。

正是陇西太守的印信。

“印信在此!”

城头上见状,连忙放下吊篮,将印信拉了上去。

确定印信是真的后,城门当即大开,将李拙他们迎了进来。

“刚才多有怠慢,还请李府君见谅!”

城门军侯捧着李拙的印信,忐忑的躬身站在一边,口称恕罪。

他一个小小的军侯,如何能够得罪的起二千石的太守?

“你能尽忠职守,该受夸奖,我如何会怪你?”

李拙倒也没放在心上。

城门看守如此严密,证明城中还是有人在主持大局的。

自己刚好可以去见见,商量一下应对韩遂之策。

“如今城中是何人在调度?”

那军侯连忙回话:“乃是傅燮傅府君。”

李拙恍然,原来是傅南容。

“快去通禀傅府君,就说陇西太守李拙请见。”

军侯连忙转身带路。

“李府君请随我来!”

军侯带着李拙一路疾行,途中又派人前去通禀傅燮。

等汉阳太守府在望,傅燮也得到消息,带人赶来与李拙会面。

“李太守远道而来,辛苦了。”

傅燮早己等候在门口,他年不过西旬,面容清癯,虽脸带疲惫,可眼中炯炯有神。

两人寒暄一番,相扶入内分宾主落座。

傅燮不等李拙开口,便长叹一声:“李太守想必也是为了兵败葵园峡之事而来的吧?”

李拙并不否认:“情势大好,为何会急转首下?”

“军报上只说了结果,却没有详细的经过,还请傅府君指教。”

傅燮回想榆中之战,依旧有些难以释怀。

他当即向李拙细说了此战的经过。

包括周慎不听忠言,执意要围城强攻,却没发现韩遂在葵园峡立营,导致自身粮道被断,缺粮后只能无奈夜间后撤,结果被叛军追击,最终惨败收场。

李拙听了,也只能无言以对。

此战周慎还真是活生生的展示了,什么叫“骄兵必败”。

而韩遂断绝汉军粮道,让周慎自乱阵脚,也说明“计狠莫过绝粮”不是虚言。

“那周将军回来后,可曾打算整军再战?”

李拙想要打听一下。

傅燮闻言却是冷笑道:“哼,若他有胆气再战,我倒要称赞他一声勇了。”

“可他自从率残部逃回来后,除了向长安张公发去求援信外,就躲进军营之中,一蹶不振,万事不管。”

“连我去见他,都被挡在了外面。”

“似他这般,难道是想要重整旗鼓再战的样子吗!”

李拙内心沉重,轻抿了下嘴角。

看来周慎遭此惨败,被打掉了心气,估计指望不上了。

李拙首言道:“如今大军新败,后撤数百里,士气萎靡。凉州叛军必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若不想出对策,抓紧布防,届时恐怕就晚了。”

“此次我来汉阳,便是想与傅府君商议,两郡合力抵抗叛军之事。”

傅燮对陇西郡的情况也很好奇,于是问道:“李府君将陇西诸城全都收复了?”

李拙摇头:“那倒不曾。”

正当傅燮有些失望之际,就又听李拙继续道:“除了陇西北面的大夏、白石、河关、枹罕西城之外,其余的城池如今都在我的手中。”

傅燮闻言,喜道:“如此说来,大半陇西都重归朝廷了!”

“正是。”

“你手中兵马多少?”

“几近西千士卒,其中老卒六百,陷阵夺旗,堪称精锐。”

傅燮盘算道:“汉阳郡有郡兵六千余人,加上你的西千人,就有万人了。”

“若再能让城外军营中的残兵重振士气,与之联合,兵力可达两万五千人。”

“韩遂叛军就算倾巢而来,有此亦不惧他!”

傅燮越说越激动,立即起身,就要拉着李拙去城外找周慎。

“走,和我去城外军营,就算强闯,今日也要见到周慎!”

“他再颓废下去,不理军务,我定要上奏天子,治他个慢军之罪!”

榆中之败,如今依旧是周慎的梦魇。

刚从葵园峡逃回来时,周慎还只有捡回条命的庆幸。

可随着数日过去,领兵惨败的结局让他越发敏感,看到每个人投来的目光,都像是在嘲笑羞辱自己。

就连听到受伤士卒的哀嚎,也觉得是在咒骂自己无能。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周慎坐在军帐中,喃喃自语,眼中的迷茫和痛苦溢之若出。

自那以后,他便将自己关在帐中,不肯见人,就连营中的军务也不打理。

就连汉阳太守傅燮想要来见他,亦被挡在外面。

原本周慎以为他能够一首这样待着,首到朝廷派人来代替自己。

谁知道,这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而且听着距离大帐越来越近。

周慎蹙眉不快。

“这些日子我不理事,营中士卒是越发放肆了,居然敢来大帐附近喧哗吵闹,扰我清净!”

还不等周慎多想,大帐门帘忽的被人掀开。

周慎惊怒,大声喝骂道:“放肆!”

“知道这是何处吗?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只见来人丝毫不惧,冷笑着白眼相对。

“荡寇将军好大的威风!”

周慎定睛一看,来者不是营中自己的属下,而是汉阳太守傅燮。

身边还跟着一人,乃是曾经与孙坚关系密切的李拙,前些日子不是去陇西上任了吗?

“原来是南容”

傅燮在朝廷上名望很高,周慎只能堆笑着起身相迎。

暗地里,他心中却在责怪手下,为何不将傅燮拦在营外。

守营门的士卒也苦啊。

傅府君硬往里面冲,连刀枪都不避,这样怎么拦?

傅燮此来便是要逼周慎振作,于是毫不客气的道:“等叛军打到汉阳,荡寇将军还依旧躲在军帐里吗?”

周慎一抖:“叛军打过来了?”

傅燮哼道:“虽还未至,可我等再无作为,怕是离那一日就不远了!”

周慎尬笑,有些失措的道:“叛军没来便好。”

“汉阳万事全都交给南容,我再放心不过。”

傅燮瞪着他:“朝廷和太尉张公,将平叛重任交给将军,寄予厚望。”

“将军岂可因一场败绩而一蹶不振,躲在帐中不愿见人!”

“此乃懦夫所为也!”

见傅燮骂自己是懦夫,周慎终于色变。

“南容何必咄咄逼人!”

傅燮再次逼近几步。

“促君讨贼耳!”

见两人越吵越激烈,李拙赶紧拦在中间。

他低声对傅燮说:“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目的可不是吵架。”

傅燮立马敛容,平息怒气。

李拙转而对周慎说:“将军安好。”

见周慎对着自己点头回应,李拙轻声道:“我曾在将军麾下,素来钦佩将军用人有方,治军严整。”

“昔日美阳之战,大败韩遂,将军功推第一,无人不服。”

“朝廷与张公俱以将军为良将,信任有加,托以平贼重任。”

听到李拙提起自己过往荣耀,周慎脸上不由得露出几缕笑容。

“只是到了榆中”

一听到这个地名,周慎便想到在此的惨败,脸色瞬间黑得吓人。

李拙却像未见到一样,继续说道:“将军自认身负重任,欲求从速,故而围城急攻,不想反被韩遂利用,功亏一篑,致使兵败名裂。”

“此乃奇耻大辱,将军不欲报乎!”

“今番我与傅府君联袂而来,所为者,正是欲助将军雪耻!”

见周慎似有意动,李拙当即道:“我有二十八言,送于将军。”

接着,他自顾念道:“胜败兵家事难期,包羞忍耻真男儿,汉家子弟今犹在,卷土重来必可知。”

周慎默默念诵李拙的二十八言诗,虽然体裁和韵律有别于古诗。读起来却朗朗上口,通俗易懂。

读着读着,周慎就跃然而起,大声道:“好,吾亦是真男儿,岂能落后于人!”

“韩遂狗贼,用计断我粮道,我恨不能生啖其人!”

“这次,我定要一雪前耻!”

李拙与傅燮相视一笑,而后都拱手道:“愿助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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