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上午七点四十二分。
西贡,美国大使馆三楼。
中情局连络处的空调出了点小毛病。
他把报告随手往桌上一扔,开口问道:“六月二十号的调查还没有进展?”
行动处负责人摇了摇头,“现场没有任何存活者。”
“枪响后二十分钟,越方才赶到。”
“他们说是越共做的,可是站长不信。”
罗伯特并未询问具体原因。
尤其是来自使馆的质疑。
外面天光大亮。
街口是清晨例行的宪兵检查。
几个士兵站在路中,不时有摩托车骑手被叫下来。
“阮高祺昨晚又推了军事会议。”行动处负责人说。
“顾问团原本打算和他去二十三区,结果被取消了。”
“他们那边给的解释是说他身体不舒服。”
“你们很不满意。”罗伯特言简意赅的评论道。
“站长非常不满意——这也是我今天来的原因。”
罗伯特听出行动处负责人话里有话。
他深吸一口气,走回到桌旁。
“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按程序,我们在开展行动前要预先通报。”
“acv没有异议?”
“没。他们认为一个新的、有效的政府于战争有益。”
“很好,那就是内部意见一致。”
罗伯特还要再说点什么,却不料电报机忽然激活。
下一秒,隔壁的越南裔翻译推门而入,神情紧绷。
“中央台,优先级标黄。”她一边戴上耳机一边说。
“不是例行通报。”
女人坐下后便开始抄录。
纸带在滚轴间移动,节奏越来越快。
一时间,办公室只剩下机械化的咔嗒声。
“八点零二分。”女人念道。
“ctz—3报告阮高祺车队在113号路段遇袭。”
罗伯特眉头一动,下意识望向行动处负责人。
男人的表情有瞬间的错愕。
“初步消息显示,爆炸设备造成两辆车辆完全损毁。”
“现场未确认生还者。”
“不排除阮高祺总统遇袭身亡。”
空气仿佛停滞了。
女人抬起头,手还搭在纸上。
罗伯特没吭声。
行动处的男人也没有。
八点零四分,电话响了。
铃声格外刺耳。
行动处负责人转身接了起来。
只听了三秒,他就把听筒捂住,说:“机场传来补充消息:车队总共五人,四死一重伤。”
“包括阮高祺。”
男人说到这,嗓音发干。
罗伯特紧盯着对方的眼神。
直到此刻,才相信这一切不是演的。
就连中情局都被蒙在鼓里。
察觉到这点后,罗伯特不禁心下一沉。
“有美方顾问随行么?”他低声追问。
行动处负责人点点头。
然而,话音未落,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电报机也随之激活。
房间内愈发闷热,罗伯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
“财政部长车队在李文士大道被炸。”
“没有幸存者。”
“今日凌晨,国防委员会副主席在途中遇袭。”
“直到六点四十五分才发现出事。”
“爆炸设备为车辆改装型。”
汇报一声接一声的响起。
走廊里也有人在喊,脚步声愈发杂乱无章。
行动处负责人却是完全无暇顾及其他。
他面色铁青,一把抓起外套,就快步往外走去。
罗伯特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头皮发麻。
信息太多,争相恐后地涌过来。
叫人分不清先后主次。
女人同样愣在原地,嘴张着,像忘了呼吸。
他刚想抬脚—
突然,地板晃了一下。
一下。
低频的震动从下方传来的。
然后,巨大的闷响炸开。
冲击波倾刻间吞没了一切。
窗户齐齐炸裂,玻璃碎片横扫而过。
罗伯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被猛地抛向后方。
后腰重重磕在金属桌角。
他跌倒在地,喘不上半点气,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完了。
罗伯特用尽全力试图翻身,发现右腿完全没有反应。
钝痛混合着麻木,如电流般一阵阵袭来。
从腰椎扩散到大腿根部。
那不是普通扭伤。
他尝试咳嗽,喉咙里反而涌出一股腥甜的味道。
空气中满是灰尘。
爆炸带起的碎屑仍在缓慢下落。
对面的墙壁被掀掉一半。
女人靠在文档柜旁,肩膀不停地抽动,哭声尖锐刺耳。
她的右脸被划开很长一条,皮肉往外翻出。
“听我的没事。”罗伯特尽可能让自己听起来稳定。
他费劲地指向不远处桌脚的通信线。
“把线拿过来。”
女人还在哭,双手死死捂住脸上的伤口。
温热的液体不断从指缝渗出,让她无比惊恐。
罗伯特却无法继续等下去。
他能感到自己身上血流不止,视野也逐渐模糊。
“别哭听我的我”
他深吸一口气,随即用尽全力吼道:“现在—去!快去!”
厉声的呵斥让女人终于回过神来。
她哆嗦着点头,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罗伯特的思路愈发混沌。
“听我先看出血先,先止血。”
“高位绑,越紧越”
女人动作笨拙地照做。
遍地都是血。
浓稠、暗红,泛着光泽。
分不出究竟来自谁的。
“敷料。”罗伯特说,“腰看有没有”
女人闻言,按住他腰侧,手掌迅速被浸湿。
罗伯特两眼一黑,疼得差点昏过去,又硬生生挺住。
“保持压力,不要松开。”他说。
“怎么办怎么,怎么办”
女人几乎是无意识地重复道。
外面有人在嘶喊。
沉闷的枪响从远处传来。
罗伯特想去判断方位,却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上下。
整个世界像被厚厚的棉布包裹着。
他咬紧牙关,逼迫自己说话。
“听着记录”
女人快晕过去了。
她的头发被打湿、一缕缕地贴在皮肤上。
罗伯特停顿片刻,又艰难地吸了口气。
“不是单点至少三处爆炸设备目标是军政串行”
“他他们要失序安那其”
喉咙里咕嘟两声,有液体涌上来。
他侧头吐出一口混着血丝的泡沫。
女人惊恐地后退,他艰难地抬手示意:“没事听我说完”
“无线电备用频率a31”
“eod先行,别派sg靠近有”
,很快,就连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再然后,咚的一声,头颅磕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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