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六月十六。
朗山以北的山谷起了雾。
雨刚停,地面还是湿的,轨道边的草丛挂满水珠。
一列列木箱叠在站台尽头,上面写着俄文。
范武站在棚子下,手里拿着名单。
远处的铁路一路延伸进山脉。
那边,就是友谊关的方向。
身后的士兵刚把几辆卡车停好。
副排长胡青捧着一台短波机。
调试半天,只听见“兹啦兹啦”的噪音。
“信号太弱,”胡青有点沮丧。
”我还想听他们念社论呢。“
“你指的哪个?”范武问。
”黎忠晚上跟我提了一嘴,还没来得及细读。“
范武一拍脑袋,转身从包里翻出两张纸。
“你怎么不早说。”他笑着把东西递了过去。
”我凑巧留了份副本,趁他们没来你抓紧时间看。“
胡青见状顿时激动起来。
附近的士兵们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也凑了过来。
“写了我们?”
“他们都说了什么?是不是要动真格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满头大汗,表情却颇为兴奋。
胡青尤豫了一下,看了眼范武。
见他没反对,干脆对着那两张纸,大声地念了出来:
“最近,美国统治集团不顾国际舆论的强烈反对,悍然通过新的战争法案,
大肆增加对越南战争的拨款,并授权约翰逊政府采取一切所谓“必要措施”。美国征兵机构加紧行动,准备把更多的美国青年推向越南战场。美国政府正在把一场本来就不正义的局部战争,进一步扩大为全面的侵略战争。“
“亚洲不是美帝国主义的乐园!世界人民看得清楚,越南战争越扩大,美帝国主义陷得越深,失败就越惨。美国统治集团必须立即停止一切侵略行为,从越南撤出它的军队,尊重越南人民的独立、主权和领土完整。“
“我们号召全世界爱好和平的国家和人民,团结起来,揭露和反对美帝国主义在越南的新冒险,支持越南人民保卫独立、争取胜利的正义斗争。”
“正义必胜!人民必胜!越南人民必胜!”
胡青的声音落下,风正好从山口吹过。
那张纸被吹得鼓起。
没人先开口。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象在确认自己听清了。
,
不会袖手旁观’——今天来的真是他们?!”
”不是早就说有同志要来嘛。
“我我还以为是苏联的专家。“
“专家又不会打仗。”另一个说。
范武见话题有跑歪的趋势,连忙咳嗽两下。
“别瞎猜。”他说。
”他们是来支持咱们建设防空阵地的、不是打仗。“
“那就是了!待会来的真是人!!”
年轻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讲起听来的传闻。
胡青也跟着他们笑了。
他盯着那张纸,心想它或许真比什么命令都管用。
至少让人觉得有盼头。
雨棚外天色渐亮,晨雾也散了些。
范武抬腕瞥了眼时间。
“整队,”他说,“准备迎接同志。“
汽笛声几乎在同一刻响起。
胡青下意识挺直脊背,朝北方望去。
一列灰绿色火车缓慢滑进站台。
车身沾满泥点,玻璃却被雨水冲刷得发亮。
“来了。”有人低声说道,嗓音里是抑制不住的紧张。
火车终于停下。
第一节车厢率先打开。
下来几个穿绿军装的年轻士兵。
他们落地后没有四处张望,直接去解绳索、卸设备。
又有一位军官紧跟着跳下。
范武带着胡青走上前。
“范武。“他自我介绍道。
“后方工程营。你们要的卡车我都调过来了。
“
”人民志愿工程兵。“
两人随即握了手。
“一路辛苦。“范武说,“你们带了多少人?”
“一个排,三十二人。”
李长林边说边回头看卸货情况。
“设备和物资在后面几节车厢。
”
“需要多少辆车?
“
“至少八辆。还有炸药和雷管,得分开运。
“
范武点点头。
“我调了十辆解放牌。炸药单独走,安全。
“
“那就好。“李长林松了口气,“能一次运完。
”
两人并肩往货运车厢走去。
士兵们已经开始往下搬运钢管。
范武扫了一眼,“h型钢?“
“对。做框架用。“李长林说。
越军士兵此刻也上前帮忙。
胡青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两国士兵配合卸货。
“你们要修的是六号工点?“范武问。
“六号。”李长林说。“几小时前刚接到命令。”
“路基塌了多少米?
“我前天去看过。目测四百多米,也可能更长。”
“岩层全炸松了,边上还在往下掉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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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质图有吗?“
“有。回头给你。“范武顿了顿。
“不过那段现在还在挨炸,昨天下午又来了一轮。
”
李长林皱起眉:“白天可能施工吗?“
“不行。只能晚上干。“范武说得很直接。
“美国佬盯得很死,天一亮就得撤。
,
“明白。
“
两人达成共识便不再多言。
卡车陆续开了过来。
钢管、水泥袋、成捆的木材,一样样搬上去。
胡青观察了半天,趁李长林离开,终于低声问范武:
“
范武望向那正和士兵一起装车的男人。
“能。”他定定说道。
《老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