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6月9日。
西贡,边和空军基地。
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
空气里全是刺鼻的汽油味。
一架c-135在缓慢滑行。
靠近跑道的局域被铁丝网隔出一片空顶。
外头守着大量南越军警,枪口朝下。
丹尼尔和华莱士并肩站在凉棚下。
风扇摇着头,吹不出半分凉气。
光线太亮,对比之下连影子都显得分外单薄。
人群在他们身后进进出出。
美军顾问、外交官、南越军官、独立记者,步履匆忙。
华莱士叹了口气,“他们昨晚跟你谈过了?”
虽是问句,语气笃定。
丹尼尔点点头。
“我能理解你为什么答应。”华莱士直截了当地说。
“但我不觉得这是你的最优选择。”
“或许不是最好的。”丹尼尔微微摇头。”但那现在最有吸引力的。”
华莱士看上去不置可否。
“吸引力与否,这是一条很难回头的路。”他说。
“好在我和他们的人谈过了。”
“三个月的时间。你不算正式资产,只是协助项目。”
“等期满,再决定你想不想继续。”
“他们同意了?”
“同意。这次算我欠的人情。”
66
丹尼尔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解释,顿时陷入了沉默。
他一时说不清心里究竞是种什么滋味。
他知道自己该感激,也确实感激。
可又同时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恐怕会让导师失望。
于是,他尤豫了一下,郑重开口:
“谢谢您,先生。我”
然而,长篇大论还未说出,便被华莱士快速打断。
“不用谢我。”男人看了看表,“该登机了。”
“有什么话留到三个月后再说。””照顾好自己。”
他伸出手。丹尼尔握住,力道很重。
“您也是。”
两人松开手。
华莱士拍了拍他的臂膀。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远处的舷梯。
丹尼尔目送他走远,直至消失在那机舱中。
几名穿制服的男人亦步亦趋地跟上,肩章泛着金光。
很快,整个代表团都登上了军机。
只有丹尼尔仍站在原地,手插在口袋里。
没过几分钟,那引擎的噪音逐渐大了起来。
地勤兵连连挥手,喊声被瞬间吞没。
下一秒,一句调侃在耳畔响起。
“你们的告别仪式结束了?”
丹尼尔转头。
罗伯特站在几步之外。
头戴墨镜、穿了件旧t恤,手里晃着钥匙。
“我等你有一阵子了。”丹尼尔说。
罗伯特顿时笑起来,走近几步:“这才对。来吧。”
他们并肩往停机坪走去。
地面被晒得发烫,鞋底踩上去象是随时要被粘住。
“准备好了吗?”
“我从不觉得自己没准备好。”
远方,一阵低沉的轰鸣从天边传来。
几架灰色军机在依次降落。
热浪翻腾,气流把尘土卷起。
罗伯特顺着丹尼尔的视线望去。
“啊,这些就是我昨天讲的快速反应部队。”
他神色自然地说道。
“第一七三空降旅,pa。都是好手。”
“总统亲自下令,让他们作为先遣部队登陆。”
丹尼尔盯着那些开始整队的士兵。
“这只是开始。”
“当然。”罗伯特回答。
“而我们的任务是指引他们该往哪走、怎么走。”
另一头,熙熙攘攘的人群聚在旗帜下。
一队南越官员站成排。
为首的是个颇为熟悉的面孔。
“阮祺在那。”
罗伯特扫了一眼,嘴角上扬,“老军头、新总统。”
“三天前也是他来迎接的代表团。”丹尼尔说。
“不过那时他只是总理。”
“阮文绍是国家领导委员会主席。”
罗伯特闻言,没再评价什么,只说了句“上车吧”。
他们走向停在角落的吉普。
车子发动,当即沿道路内沿驶向机场外。
罗伯特一边驾驶,一边漫不经心地扯着什么。
丹尼尔嘴上附和着,视线依旧落在那边的仪式上。
烈日宛若火焰,让人几乎灼烧起来。
阮高祺抬手挡了下,仍能感到汗水从额角直往下流。
美国人比预料中的还要慢。
似乎是最后一批人出了点小问题。
他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
运输机群还停在那,尾翼闪着刺眼的白光。
记者们顶着高温,尽职尽责地守在附近。
再往北,似乎有辆正在行驶的吉普车。
没挂牌照。
瞧不清里面。
出现在戒严区。
阮高祺立刻警觉起来。
三天前发生的惨剧还历历在目。
当然,对自己来说更象是天赐的良机。
饶是如此,他还是点头示意副官靠近点。
“那车有登记么?”他轻声问。
“车子属于美国人,长官。”副官迅速答道。
“美国人?什么部门?”
副官摇头:“不清楚。我们被告知不许询问身份。”
阮高祺当即不吭声了。
他抬手理了理衣袖。
远处的运输机又落下一架。
灰色机身,白底蓝星。
金属坡道落下,发出闷响。
阮高祺终于瞧见了那位美军旅长。
个头不高,肩膀宽,跟着翻译官和两名参谋。
他轻车熟路地迎上去,丝毫不顾二人之间的军衔差异。
“欢迎来到西贡,威廉逊将军。”他用英语问候道。
“感谢你们的支持。“
“总统希望我们尽快展开行动。”威廉逊于脆说道。
“我也跟我的伙们保证了,感恩节前回到冲绳。”
阮高祺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
“希望如此。”他说完又补了句:“祝你们好运。”
咔嚓一声。
相机将这幕永久地记录下来。
人们眼中的神采、容光焕发。
那是一种信念。
相信德谟克拉西终会改造苦难中的南亚。
相信让自由的旗帜永远飘扬在这片热带土地上。
与此同时,另一种声音正在悄然聚拢。
人们谈论平等、解放、反抗。
他们的词汇陌生而热烈。
村庄、街头、课堂,从林到山谷,从港口到街头。
此时此刻,无人知道甚至就连那些坐在华盛顿的绅士们也无从知晓战争不会在感恩节结束。
甚至不会在新年结束。
届时,将是怎样一番结局,没人能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