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捂在脸上的湿布突然被拿开了。
“嗬!”
他肺叶痉孪般地扩张,狠狠吸进混杂着酸腐和甜腥的空气,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整个人蜷成一团,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股濒死的窒息感才慢慢退去。
“暂时死不了的。”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
他猛地抬头,视线还模模糊糊的,只能勉强看出眼前站着个人影。
随着视线清淅,他看见一双妩媚的眼睛,正静静地打量着他,眼神里全是审视。
活人!?
这是他在这个地方遇见的第一个活人……
她离得很近,白彻能闻到她身上载来的一缕幽香,与周围甜腥浑浊的空气完全不同。
白彻的心还在咚咚狂跳,一半是因为刚才的惊险,另一半,则是因为这个莫名出现的女人。
无数前世影视剧里的桥段在脑子里瞬间闪过。
在这种鬼地方,突然出现一个人,尤其还是一个女人,绝对不正常。
他强压着急促的呼吸,往后挪了挪,故意拉开点距离。
“……多谢。”勉强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感谢。
女人脸上蒙着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左眼角下有颗小痣,平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虽然光线昏暗,依然能看出她裸露的皮肤十分白淅。
“举手之劳而已,这的瘴气有毒,吸多了会产生幻觉,最后……”她纤细的手指随意地比划了一下,“人就化了,变成它们的养料。”
她话说得轻描淡写,内容却让白彻后背发凉。他没敢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女人穿的也是古装,但和他身上的粗布衣服不同。
一袭暗红长袍紧贴着身体,虽然沾了些污渍,还是能看出起伏的曲线。
她没带武器,只在一只手中握着两枚小号的灰色水滴,腰间系着一只大号香囊。
“你看起来……”她的目光在他破烂的衣服和干涸的血迹上扫过,“你不象是这边的,从哪边过来的?”
她在试探他。
白彻稳住呼吸,模仿着对方略带古韵的腔调:“……好多事记不清了,只记得走了很久。”
他抬手揉了揉依旧胀痛的太阳穴,这动作倒不全是假装。
女人的眼神闪铄了一下,探究的意味更浓了。
但她没追问,反而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上恰到好处的同情:“能在‘活渊’里撑到现在的,都不容易。记忆混乱不算什么……在这儿待久了,迟早都会疯的。”
活渊!!
白彻心头一震,总算知道了这鬼地方的名字。
“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立刻追问。
“谁知道呢。”女人没有正面回答,“看你这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我知道附近有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可以歇脚,还有干净的水,来不来?”
这是个邀请,还是更进一步的试探?
白彻想不通这女人为什么救他,更不明白这邀请背后的目的。
但他状态实在太差,刚才的挣扎几乎耗尽了体力,再自己乱闯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何况,他迫切需要了解这里的信息。
短暂的尤豫后,他抬起头。
“那就……多谢了。”
女人面巾下传来一声轻笑,顺手将灰色水滴收进香囊:“跟紧些,别走错了地方。”
白彻捡起脚边的角矛,小心地跟了上去。
没走出几步,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脚步不由得一顿,那股如影随形的窥视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他警剔地环顾四周,那感觉真的不见了。
他下意识看向前方女人的背影,心头浮起一丝疑惑,是因为碰到了这个女人?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是她在暗中观察自己?
没等他细想,女人已灵巧地侧身挤进一簇凸起物后方,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上。
缝隙内部比预想的更深,信道越来越低矮,到后来只能弓着身子前进。粗糙湿润的腔壁不断摩擦着他的皮肤,留下黏腻的不舒服感觉。
在狭窄的信道中,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前方……
女人浑圆的屁股随着走路扭得特别明显。
他感觉这女人好象是故意的。
就这样,大约又前行了十来米,眼前壑然开朗。
一个大约三十平米的腔室出现在面前。
空气中的酸腐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的、类似矿物的土腥气。
洞穴一侧有一小潭色泽暗沉的水,看不出深浅。
最显眼的是,两旁的腔壁上附着一些如同神经网络般的纤维状物质,正散发着淡淡的粉色微光,照亮四周。
除了进来的缝隙,对面还有个黑漆漆的洞口,不知通向哪里。
“这里怎么样?”女人轻吁一口气,姿态放松了些。
白彻没接话,迅速扫视整个洞穴,把出口位置记在心里。
他的目光落在那潭水上,看起来还算干净,至少水面没有漂浮什么可疑的东西。“这……能喝?”他喉咙干得发疼。
“当然!喝不死的!”女人靠在一旁的洞壁上,双臂交叠托起胸前的曲线,“在活渊里,能找到喝不死人的水,已经算运气不错了。”
白彻想着她没必要在水源上欺骗自己。
他俯身用双手捧起水,先仔细闻了闻,只有一股土腥味。
他小心尝了一口,温温的,但没有之前那囊状物的油腻感。
他连续喝了好几大口,才感觉那股灼烧般的干渴稍微缓解。
起身时,晃动的水面映出一张模糊年轻的脸。
轮廓硬朗,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干裂的嘴唇布满血口。
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满是疲惫。
眉宇间还能看出一点熟悉的影子,但和他前世长期熬夜的虚浮模样完全不同。
这就是现在的他。
他站起身,依旧警剔地看着女人:“……多谢。”
女人慵懒地摆摆手!
白彻不再多言,找了个相对干燥的地方靠墙坐下,目光却不时扫向另一个出口。
女人似乎看穿了他的紧张,轻笑一声。“我叫婉仪,你呢?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