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了半天快音,李临眼睛有些发酸。
他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外面阳光正好,白云蓝天,楼宇分明。
“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去“之夜”坐坐,喝杯咖啡——”
反正新店开张,折扣力度惊人,也花不了几个钱。
而且——那位店长,也确实赏心悦目。
“叮咚!”
就在他盘算着什么时候出门比较合适时,微信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钓友老马发来的消息。
点开聊天框,一张照片跳了出来。
老马费力地抱着一条手臂长的大鱼,鱼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咧着大嘴,笑得脸颊上的肉都堆在一起,活脱脱象是一只吃到天鹅肉的癞磕宝。
紧接着,又一条文本信息发了过来:
【知道你没见过这么大的货,特意给你瞅瞅。嘿嘿嘿!】
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眩耀和得意。
李临的眉头一皱。
就在他要拉黑老马时,对方却忽然发了一张定位地图。
紧接着又是一条:【钓点发给你了,来不来?】
来!!!
李临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转身就去墙角拿自己的渔具包。
江城。
晚上八点。
地铁站出口旁,一个小小的热干面摊位前,排起了长龙。
灶台后,系着火红头巾的小当家正忙得团团转。
他手腕翻飞间,便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热干面做好,递给了身前的顾客。
等到晚上十一点收摊时,已经足足卖出了两百四十多份。
看着手机微信里增长的馀额,小当家擦了把额角的汗,露出满意的笑容。
主在创造他时,相应的身份证明也已经配齐了。
无论怎么检查,他都是正儿八经的华国蜀省人。
嗯,还是那种厨艺很好的蜀省人。
今天是他来到江城的第十天。
不仅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还品尝到了大量特色美食。
也因此,花费了不少钱。
李淑燕给的红包,以及上次卖卤煮赚到的,都用的差不多了。
不过身有手艺,哪里都饿不死。
租了个小车,撂地摆摊,便积攒起了路费。
卖的是新学来的美食热于面。
至于向谁学的——
别问,问就是天赋。
只能说,以他的能力,但凡试吃一遍,基本就能还原出材料和做法。
就在小当家弯腰整理调料箱时,无意间,瞥见了奇怪的一幕。
不远处地铁站停车场的角落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正鬼鬼祟祟地蹲在车尾。
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往排气管里塞。
塞完以后,便钻进驾驶室,将车窗紧闭。
没过多久—竞然激活了引擎!
已经在现代都市,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小当家,眉头立刻皱起。
联想到看过的社会新闻和科普知识,一个不好的猜测瞬间划过脑海: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用一氧化碳自杀吧?!!
38岁的陈默,用胶带将车窗彻底封死。
车内顿时变得更加室闷。
他坐回驾驶座,没有立刻点火。
而是拿出手机,按亮了屏幕。
桌面是女儿的照片一扎着两个羊角辫,缺了一颗门牙,笑得没心没肺。
点开相册。
更多的照片出现了。
有女儿在公园荡秋千的,有过生日戴皇冠的,还有躺在病床上努力比“耶”的—
陈默不自觉露出笑容。
只是,笑着笑着,他的视线却渐渐变得模糊,泪水滑过脸颊,滴落在西装裤上。
他曾是“迅科网络”的技术高管,年薪丰厚,前程似锦。
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惜,造化弄人。
去年,女儿刚过完八岁生日,便被确诊为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天价的治疔费,迅速耗光了他多年的积蓄。
房子已经断供,奔驰也换成了二手车。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上个月,公司完成了新一轮融资,权力洗牌,曾经称兄道弟的合伙人轻描淡写地将他“优化”出公司。
不仅当初允诺的股份成了泡影,连补偿金都克扣大半。
这几天他四处求职,投出的简历却石沉大海,偶有面试,也总是在听到他的年龄后,不了了之——
他真的走投无路了。
陈默无力地放下手机,仰靠在驾驶座上,望着漆黑的夜空。
脑海中,无数画面涌来——
有医院的帐单,也有妻子悲戚的眼神,还有女儿因化疗而日益憔瘁的小脸—
最终,通通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档。
是人寿保险单。
保额一千万。
两年前公司给的“高管福利”之一,以他个人名义投的保。
当时只觉得无所谓,甚至还有点可笑。
谁能想到,如今竞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过他已经被“优化”,公司也不会再为他交巨额保费了。
所以—他需要在保费到期前,尽快去死。
想到这里,陈默不再尤豫,眼神变得凶狠而决绝。
钥匙拧动,发动机响起沉闷的轰鸣。
他将保单轻轻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地陷在座椅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氧化碳悄无声息地涌入密闭的车厢。
他能感觉到车厢内的空气,正在一点点变得浑浊。
头脑开始有些发沉,意识像浸入了温水般,渐渐模糊
一种奇异的平静感笼罩了陈默,仿佛所有的重担都在远去。
就在他即将沉入永恒的黑暗时“咚!咚!咚!”
一阵响亮的敲击声,突然传来。
将陈默涣散的意识强行拽回。
车窗外,贴着一张少年的脸。
系着火红色的头巾,眼神明亮。
少年用力拍打着玻璃,声音通过并不完全隔音的缝隙传了进来:
“先生!要不要吃碗面啊!”
陈默坐在小摊前的塑料凳上,埋着头,近乎狼吞虎咽地吃着碗里的热干面。
酱汁溅到衣服上,也浑然不觉,似乎已经饿了很久。
小当家收拾完灶台,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很自然地坐到男人旁边的凳子上。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听着对方有些急促的吞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