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垂下眼睫，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谢晦的指骨修长有力，上面带着常年习武留下的薄茧。
被这样一双掌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的手捧着，本该是令人恐惧的，但此刻，孟沅只感觉到了一阵阵传来的暖意，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里。
这几天的怨气和被折腾的委屈，忽然间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报复的念头疯狂地生长起来。
孟沅的眼珠子悄悄转了转，一个计划在她心里迅速成型。
“沅沅，你的身体不好，可不能再病了。”他的声音里带着责备，但动作却是保护的姿态。
孟沅没有回答。
她忽然转过身，抽出了谢晦攥着的她的手，飞快地从地上抓起一团雪，趁着谢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塞进了他微敞的、温暖的脖领子里！
冰冷的雪团顺着谢晦的皮肤滑下去，那透心凉的刺激，让谢晦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低下头，又抬起头，用一种极度困惑和受伤的眼神看着孟沅，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沅沅……”他开口，声音里带着傻气的委屈，“我、我是不是又有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看着他这副又呆又蠢的傻样子，孟沅积压了几日的郁气终于消散了大半，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得眉眼弯弯。
“笨蛋，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她笑着说，“我是在和你打雪仗啊！”
“打雪仗？”谢晦显然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准确含义。
他是听说过这个词的，是民间非常流行的一种娱乐活动。
可是谢晦只会打人，或者被打。
打仗，意味着争斗和杀戮。
孟沅看着他迷惑的样子，又弯腰揉了一个雪球，笑嘻嘻地朝他丢了过去。
雪球软软地砸在他的胸口，散成一捧雪沫。
“对啊，就是这样，互相丢雪球。”她鼓励道。
谢晦做恍然大悟状，似乎真的明白了规则。
他眨了眨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纯粹的好奇与好胜心。
然后，他动了。
他弯下腰，慢条斯理却又极有效率地团起了一个比孟沅脸还大的超级巨无霸雪球。
孟沅：“？？？”
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等等，剧本不是那么写的！
“阿晦，你……”
她话都没来得及说完，谢晦已经举着那个巨大的雪球，迈开长腿朝她冲了过来。
他完全没有互相丢的概念，在他那简单的逻辑里，打仗就是要冲到敌人面前，将对方彻底击溃。
孟沅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一场本该充满了情趣的打雪仗，瞬间演变成了一场毫无悬念的追逐战。
谢晦人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她。
但他没有用那个大雪球砸她，而是又弯腰揉起了一个个小雪团，精准地，一下又一下地，将小雪团都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不疼，但是极度羞辱。
孟沅被他追着打，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着头在庭院内狼狈地逃窜。
这个王八蛋怎么是这样玩的，他这样子的一辈子讨不到老婆也是活该啊！
“谢晦，你耍赖，不是这么玩的！”孟沅气急败坏地吼道。
“就是这么玩的啊，是沅沅说的，要打仗。又眼见着打不过我，才要耍赖。”谢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无辜得令人发指，好象真是孟沅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儿。
他显然觉得这个游戏有趣极了。
孟沅被他拍得屁股都要麻了，腿也跑软了，眼瞅着又要被他抓住，她干脆心一横，往地上一坐，耍起了无赖。
“不玩了，不玩了！”孟沅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一副“我输了，但我不承认”的架势。
追逐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后。
孟沅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预想中的雪球攻击。
她悄悄地抬起头，从手臂的缝隙里望出去。
只见谢晦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一小团雪，神情有些无措。
他看着坐在地上的孟沅，又看了看手里的雪，似乎不明白这个刚刚还很有趣的游戏，为什么突然就结束了。
“不玩了？”他试探着问，失落极了。
她又不高兴了…
可是为什么？
打仗不就是要赢的吗？
他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
孟沅的身子本就不好，要是冻病了，倒楣的还是他。
他慢慢松开手，任由那团被他握得紧实的雪球散落在地。
接着，他迈步走了过去，在孟沅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仔仔细细地将她头发上沾着的雪花一点点拂去。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生疏又笨拙的小心翼翼。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眸看她，服软道：“好啦，好沅沅，是我输了，不打了，好不好？”
孟沅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玄色的狐裘下摆已经沾湿了雪水，那张总是显得不可一世的脸上，此刻竟带了几分孩子气的委屈和讨好。
她最是见不得他的这副样子。
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可偏偏在她面前，却总能瞬间切换成一只淋了雨的、不知所措的大狗狗。
沅沅要是再不理他，他就找人把自己绑起来，让她随便用雪砸。
他心下更是委屈，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等着她的回应。
孟沅心里的那点儿气早就跟着刚刚的追逐跑光了。
她啼笑皆非，她清了清嗓子，维持着表面的矜持：“真的不打了？”
“不打了，不打了。”谢晦拼命点头，“以后都听你的，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打狗，我绝不打鸡！”
“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你要是还气，打我也可以！”
孟沅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她扶着他的手臂，从雪地里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雪。
“打仗没意思。”孟沅不想再被谢晦追着上蹿下跳，“我们来做点儿有意思的，堆雪人，你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