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听着他颠三倒四的呓语,艰难地开口道:“放心,我不会走的。”
谢晦在她怀里蹭了蹭,他得到了孟沅的保证,却又偏执地不肯罢休。
“发誓。”他听起来不太高兴,语气里带着命令的意味。
不等孟沅回答,他又自己改了口,好象觉得让她发誓本身就是一种伤害,一种不信任。
他抬起头,那双因痛苦而微微泛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开始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自己。
“我,谢晦,在此替孟沅立誓,若此生孟沅有负谢晦,让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便叫谢晦……”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淅,“便叫谢晦死后坠入无间炼狱,永世不得超生,魂魄被恶鬼日夜啃噬,尸骨无存,连投胎做畜生的机会都没有,再也不得跟孟沅相见。”
孟沅:“不是——?!”
他说完,看着孟沅震惊的表情,竟然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璨烂笑容。
“果然。”他开心地拍了拍手,“沅沅是最心疼我的。”
看,她为他担心的样子,多好看。
她会心疼他,她的心最软了。
她看到他这样伤害自己,就会心疼。
只要她心疼,她就不会走了。
孟沅看着他那副逻辑自洽,好象还在洋洋得意的蠢样子,再看看他浑身上下那些刺眼的“沅”字,心头的那股委屈和无名火“蹭”地一下子就冒了上来。
压积整晚的惊恐、联系、无奈和愤怒全然爆发。
老娘这些天提心吊胆,殚精竭虑,又是陪他发疯,又是去替他探望他的老母,结果他倒好,在这里又在玩儿这些自残博同情的把戏!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寝殿内响起。
孟沅用尽了全身力气,抡圆了扇,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抽到了谢晦的脸上。
谢晦被打得偏过了头,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一个五指印。
他愣住了,眨了眨眼,似乎没有料到孟沅会是这个反应。
孟沅打完人,手心都在发麻。
她看着谢晦懵住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完了,这疯子不会又发疯吧。
谁知,谢晦非但没有发怒,反倒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欣喜若狂。
“你打我了……”他喃喃着,眼底的愉悦几乎要溢出来,“你竟然打我了……”
他重新把孟沅紧紧抱住,满足地喟叹一声。
孟沅:“???”
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得,这下让他爽到了。
他抱着她,鼻尖蹭过她的肌肤,忽然动作一顿。
“你身上,有她的味道。”谢晦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他指的是崔昭懿寝宫里那种特有的瓜果香。
“你去见她了?”
“是。”孟沅有气无力地回答。
谢晦抬起头,眼睛晶亮地看着她,问出了一个孟沅差点儿想再给他一巴掌的问题:“那……是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孟沅简直想用手指在谢晦的伤口狠狠戳上一戳。
他不疼吗,怎么还这么精神?
她看着他那张印着五指印却依旧英俊得不象话的脸,和他眼底那不加掩饰的期待与紧张,昧着良心,咬着牙说:“你好看。”
谢晦立刻心花怒放,抱着孟沅转了好几个圈儿,把孟沅转得头都晕了。
等谢晦把孟沅放下来时,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气的,是怕的,还是心疼的。
孟沅又打了谢晦几下后,被谢晦紧紧抱住,放声大哭。
她的眼泪滚烫,瞬间浸湿了他的寝衣。
谢晦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搞得有些手足无措,但更多的是一种喜悦的慌乱。
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用他所能想到的最温柔的语气,高兴地哄着她。
“别哭,别哭,沅沅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是我错了,我不该发这么毒的誓吓你,下次我换个别的,好不好?”
“你打得一点儿都不疼,真的,要不,你再打我一下?”
接下来的几日,汤泉行宫再度恢复平静。
谢晦因为伤势,推去了与所有大臣的议政事宜,每日就粘着他尚未册立的那个未来皇后孟姑娘。
宫人们只知道,陛下因上次旧疾发作,身上又添了新伤,每日需孟姑娘亲手换药。
而孟沅,则是在一种啼笑皆非且心力交瘁的状态下,继续了她‘照顾’一个病号暴君的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