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晦?”
孟沅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她的声音很轻,象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
而后,她试探着,又朝前走了一步。
榻上的人听到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双氤氲着水汽的、媚意横生的眼睛,终于聚焦到了孟沅身上。
谢晦看了她一会儿,象是不认识她,又象是看到了什么期待已久的人。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孟沅从未在谢晦脸上见过的笑,既纯粹又不设防,一股子天然的妩媚与邀约。
紧接着,一声破碎而婉转的呻吟声从他微张的唇间溢出。
刻意拉长的尾音在空寂的殿内回荡。
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熟稔。
……那完全是一个深谙此道的女人,在取悦情人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他痴痴地笑着,“你来啦……”
孟沅知道,谢晦这不是在演戏。
他是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绞尽脑汁,查找着应对之策。
直接戳穿他吗?不行,那可能会刺激到他。
要顺着他吗?可他现在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呢?
“我是新来的。”电光石火间,孟沅想到了一个最不可能出错的身份。
“你是新来的宫廷画师么?”谢晦,或者说此刻正占据着这具身体的‘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孟沅,目光从她的脸,一路滑到她的脚踝,“也难怪了,我从未见过你。”
宫廷画师?
联想到两天前她最后一次在书阁与谢晦相见,临别时谢晦脸上那既厌恶又烦躁的神情,以及史书上的记载……
孟沅灵光一现。
谢晦现在莫不是在扮演他的生母崔昭懿?!
“大人……”他说着,竟开始当着孟沅的面,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探入自己松垮的寝衣,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
他的指尖打着转,喉间又发出那种令孟沅面红耳赤的嘤咛。
“恩…好难受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画师大人,您帮帮本宫罢……”
按理来说,一个顶着谢晦那张脸的男人,做出这副姿态,孟沅应该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她没有。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走上前,在那张软榻边坐下,然后伸出手臂,将那个还在颤斗的、散发着冷香的身体,轻轻却又坚定地抱进了怀里。
好凉,象是死人的温度一样……
谢晦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得到一个拥抱。
“这样还难不难受?”孟沅的声音很温柔,她一下下地轻抚着他凌乱的长发。
怀里的人安静了片刻,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头轻轻靠在了她的肩上。
“大人……”他的声音还带着媚意,可却也多了一丝真实的、依赖的沙哑,“这样确实好些了。”
他象是尝到了甜头的孩子,得寸进尺地仰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用气音蛊惑道:“大人,再抱一抱本宫罢,再抱一抱,就不难受了。”
孟沅依言,开始用手一下下地,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她的手很暖,隔着单薄的寝衣,那温度仿佛能一直熨贴到他冰冷的骨头里。
谢晦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但很快,他又困惑了。
“大人,您真奇怪。”他问,“从前的那些大人,来了之后,都是……您为什么只是这般……”
孟沅停了一下。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将手从他的背上移开,缓缓地滑向他的腰侧,再徐徐向前。
………
“啊……”谢晦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短促而真实的惊喘。
他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要迎合那突如其来的刺激。
那不是模仿来的呻吟,而是身体最本能的反应。
孟沅没给他逃离的机会,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让他完全靠在自己的身上。
她的动作很生涩,却异常耐心温柔。
谢晦在她耳边急促地喘息着。
他混乱的脑海中,往日的幻觉与真实的刺激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殿下呢?”孟沅感觉到他即将失控,突然在他耳边轻声问了一句。
“谁?”谢晦迷茫地反问,欲望的潮水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孟沅知道,谢晦此刻扮演的崔昭懿还只是谢叙强掳进宫的皇后,尚未成为太后。
谢晦那时也还不是皇帝。
于是,她继续顺着他的幻觉,用一种情人间耳语般的口吻轻声问道:“我是说谢晦殿下呀,他不是就在隔壁吗?”
“他……”谢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厌恶与烦躁,“提他做什么?”
“他就在隔壁,别管他…”
“不可以的。”孟沅轻声哄着他,却未停歇,“被殿下听到了怎么办,他还在睡觉呢?”
“无妨。”这句话,谢晦说的极快,象是积压了许久的怨毒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的声音不再是娇媚的模仿,而是溢满了冰冷而自嘲的恨意:“谢叙那个疯子,他自己天天在宫里搞那些淫乱的宴会,那个孽种,他见得多了。”
……那个孽种?
谢晦是在说他自己。
“况且……”他又痴痴地笑了起来,“本宫有多少个情夫,连自己都数不过来,那个孽种在隔壁听得多了,大抵也不会在意……”
他说完这句话,孟沅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他更紧地拥入怀中。
温热的液体,一滴滴地落在了谢晦的脸上。
谢晦感受到那片湿润的温热,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茫然地侧过头,看着抱着他,正在无声哭泣的孟沅,那双被情欲和疯狂占满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无措般的困惑。
“你哭什么?”他问,“你这个人,可真奇怪。”
孟沅只是哭,没再说话。
谢晦也没有再追问,他只是低下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伸出舌尖,轻轻吻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
孟沅哭得厉害,谢晦则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地,将她不断滑落的泪珠轻轻吻掉。
“别哭啦,我们玩点儿好玩的吧。”谢晦终于停了下来,将选择权抛给了孟沅。
孟沅哽咽着,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他:“……玩儿什么?”
谢晦将一根食指竖在自己唇边,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声音压得极低,象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你叫什么?”
发病的谢晦连孟沅是谁都认不出。
“……沅沅。”孟沅轻声回答。
“沅沅。”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越念越开心。
最终,他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不再扮演任何人,眼神里的媚态和疯狂逐渐褪去,只是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呢喃着这个名字。
“沅沅,沅沅,沅沅……”
他喊得很高兴,孟沅就这样被他抱着。
喊了许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站起身,竟就穿着那身凌乱的女子寝衣,赤着脚,快步走出了殿外。
孟沅能听到他对守在外面的宫人低声吩咐了些什么,声音急促而兴奋。
很快,他回来了,手上多了一卷儿粗粝的麻绳。
“来。”谢晦将绳子塞进孟沅手里,自己则重新走到软榻边,张开双臂,以一个全然敞开,毫无防备的姿势躺了下去。
他看着她道:“把我捆起来。”
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大概是都疯了吧。
孟沅握着那卷儿粗糙的麻绳,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碾压。
她看着榻上那个对她毫无防备的少年,还是麻木地行动了起来。
她的动作笨手笨脚,绳结也打得歪歪扭扭。
谢晦却毫不在意,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指挥她:“手腕,对,沅沅真聪明,再绕两圈儿,脚踝也要。”
等她终于完成这桩离谱的差事,谢晦已经象一只被随意摆弄的木偶,四肢都被固定在了榻上。
他动了动,似乎很满意这种被束缚的感觉,然后又对她发出了新的指令,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催促:“再摸摸我。”
孟沅叹了口气,认命地再次为他纾解。
就在殿内气氛重新变得旖旎暧昧之时,殿门被轻轻推开。
几个小太监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快步走了进来,他们不敢看榻上的景象,只是将一个燃着碳火的小木盆和一把长柄的烙铁放在了离软榻不远处的地面上,然后便如逃命一般,躬身退了出去。
火盆里的炭烧得通红。
那把烙铁的前端,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刺目的猩红色。
在跳动的火光中,孟沅看清了,那烙铁上印着的,是一个清淅的、篆书的‘沅’字。
“把它印上来。”谢晦的声音响起。
“随便哪里都行,印在心口最好。”
孟沅的手僵在了半空。
她看着那块儿烧红的烙铁,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这样会很疼。”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之前说生同裘,死同穴,要她做他的人,现在又要她把她的名字烙在他的心口。
这是什么神经病交换信物的仪式吗?
“不疼的。”谢晦笑了。
他望着他,用一种极致温柔的蛊惑口吻,轻轻道。
“无妨,这样很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