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云起楼雅间里时,人已经彻底麻了。
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半个时辰前,她和谢晦还在医馆里,那个老大夫给谢晦上了药。
而现在他们就已经坐在了京城最大的男娼馆“云起楼”最顶层的雅间里面了。
谢晦的行动力堪称恐怖。
他只是在医馆窗口多看了几眼,出门时就不顾她的反对,直接拉着她来了这里。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穿着一身破烂的乞丐服,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金子,先去成衣铺换了身低调奢华的玄色暗纹锦袍,又顺便给她也挑了一套料子极好的月白色男装。
然后,他就带着她大摇大摆地进了云起楼。
老鸨一见他那身行头和通身的气派,立马跟见了亲爹似的迎了上来。
谢晦也没说什么,只是把那袋儿金子往桌上一扔,从容地说了句:“把你们这儿能看得过去眼的,都叫来给这位公子挑。”
“这位公子”指得自然是孟沅。
于是,孟沅就过上了她穿越以来最魔幻的一天。
她,一个未过门的皇后,穿着男装,坐在她未来的皇帝丈夫身边,像逛菜市场一样,围观了云起楼所有头牌男妓的集体亮相。
燕瘦环肥、清冷妖冶、温润如玉、活泼可爱
凡所应有,无所不有,各色美男在她面前一字排开,任她“挑选”。
狗皇帝难得做人一次,孟沅看得眼都直了,口水都差点儿流下来。
她刚想说点儿什么,结果却发现,坐在一侧的谢晦正一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那眼神好象是在说“你敢真的选试试”。
试试就逝世。
孟沅只能强装镇定,目不斜视。
这狗皇帝脑子绝对是有坑!
才刚在大街上被人揍了一顿,就跟她玩儿这死出!
哪儿有皇帝带着自己未过门的老婆逛窑子的,还是男窑子——自己给自己脑袋上种草是吧?!
什么清奇的癖好。
她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想借这个机会看看她到底是喜欢哪一款,然后回去就找人把那个倒楣蛋五马分尸了。
还是说他其实有龙阳之好,带她来只是个幌子,他自己才是来选妃的?!
孟沅在心里疯狂诽谤,面上却是一派端庄娴静。
老鸨是个极有眼色的人,一眼就看出孟沅是女儿身,也看出了这一桌谁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
她指挥着底下的人上了满满一桌的酒菜和果品,嘴里的奉承话就没停过,把谢晦夸得天上少有,地下绝无。
就在孟沅以为自己即将要在这诡异的氛围中窒息时,谢晦突然说要去上茅厕。
他这是想考验她的道心?
孟沅立刻警剔起来,咬牙切齿道:“您您不会是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吧?”
谢晦佯装惊讶:“怎么会?你乖乖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完,也不等孟沅回应,就起身出去了。
狗皇帝一走,孟沅也终于算得上是松了口气。
她清了清嗓子,正想招呼那群还杵在屋里的小哥哥们过来陪自己聊聊天,喝喝快乐水,谁知他们竟象是得到了什么指令,齐刷刷地对着她行了个礼,然后鱼贯而出,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连那个喋喋不休的老鸨都识趣儿的退了出去,给她带上了门。
孟沅:“???”
搞什么啊!
人都叫来了不陪聊,光让看不让摸,这有什么意思,钱都糟塌白花了!
真是暴殄天物!
孟沅一个人坐在空旷的雅间里,从最开始的无语,到后来的无聊,再到最后的不耐烦。
她等啊等,从午时初等到快午时正。
她喝光了一整壶冰镇杨梅露,吃掉了一整盘松鼠鳜鱼,谢晦那厮竟然还没回来。
孟沅开始严重怀疑,那狗皇帝是不是在路上又遇见了什么好玩儿的,而后把她给忘了,自己一个人跑回宫里去了。
不会吧不会吧,这狗皇帝真能干出来这种事?
把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扔在男娼馆,他还有没有人性了!
哦对,他本来就没有人性。
就在她耐心即将告罄,准备起身走人的时候,一双手臂突然从背后绕了上来,轻轻地环上了她的脖子。
那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缠绵。
紧接着,一个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姑娘。”
孟沅浑身一个激灵,头皮瞬间炸开,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声音——
这该死的、黏腻的、似乎带着钩子的尾音
“卧槽!!!”
这声脱口而出的惊呼声淹没在了清脆的巴掌声里。
孟沅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时,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她反手就是一巴掌,紧接着抬腿就是一脚。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又快又准又狠。
眼前那个穿着一身骚包红衣的男人,被她一脚踹得跟跄后退,直接四脚朝天倒在了地毯上。
直到这时,孟沅才看清了那张脸。
是谢晦。
不知道从哪儿换上了这么一身骚包红装的谢晦。
孟沅的脑子“嗡”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她、她打了这个疯狗皇帝?
她竟然动手打了他,还又扇巴掌又踹脚?
完了完了,南昭之行怕是就此截止了。
但下一秒,另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早知是他,刚刚就该多踹几脚,踹死这个神经病!
内心天人交战,表面上,孟沅已经换上了一副关切至极、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连忙冲过去,手忙脚乱地要去扶他:“陛下,您没事吧,沅沅以为是登徒子,一时情急,陛下勿怪,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谁知她的手才刚碰到谢晦的骼膊,他就顺势一歪,整个人象没长骨头一样,软绵绵地倒在了她的身上。
谢晦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来,绯色的衣袖滑落,露出之前在街上被打得青紫交加的手臂。
他将头抵在她的肩窝,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又惹人怜爱:“奴家没事,姑娘莫怕”
奴家?!他还演上瘾了!
孟沅如坐针毯,坐得笔直,比柳下惠还要柳下惠。
谢晦却好象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僵硬,自顾自地往下说,他指了指之前在街上被打得青紫的伤口,又指了指自己脸上新鲜出炉的巴掌印和嘴角的血,用一种习以为常的口气柔声道:“奴家早就习惯了,姑娘这一下,比前几日那位客人,可是轻多了。”
他把刚才街头上那场闹剧的伤,轻飘飘地嫁接到了这个新身份上。
逻辑链条完美闭合。
孟沅:“”
她彻底无语了,就这么僵着身体,任由他靠着,看着他声情并茂地表演。
谢晦这副柔弱无骨的可怜样儿,眼角甚至还配合着剧情微微泛红,简直比这云起楼任何一个头牌都演得投入。
好家伙,这疯子算是完全入戏了。
搞了半天,消失这么长时间,是去报名参加了什么男妓岗前培训速成班吗?
不得不说,谢晦这厮业务还挺娴熟的。
这职业素养,实在是太感人了。
谢晦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后怕,便主动地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脖颈,象一只讨好主人的猫。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引诱的、湿漉漉的意味。
“只要大人喜欢,想怎么对奴家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