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喂食,这是什么臭不要脸的羞耻py!
她紧闭着嘴,装听不见。
谢晦挑了挑眉,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觉得她这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更有趣了。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危险的笑意,“怎么,朕喂你的东西是毒药吗,还是说朕要用嘴喂你,你才肯吃?”
这句极具威胁性的话一出,孟沅立刻就怂了,生怕这疯子会做出什么更加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本着英勇就义的想法,她一口将那颗葡萄吞了下去。
酸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她却尝到了一股浓浓的想死的味道。
这一天,皇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三件事。
第一,他们的皇帝陛下没死,好端端的,虽前些日子的确发过疯病不假,但如今瞧来似乎也没有疯得更厉害,与往日里并无差别。
第二,之前所谓的什么“孟氏被烹”、“分而食之”、“以儆效尤”,都是陛下在戏弄他们,叫他们以为自己真的食了人肉,这中间许是有各种各样的政治考量,如今寻常宫妃与官员已没有胆子再去揣度圣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个兰陵孟氏出身的女子,不仅没死,而且圣宠更胜往昔,恩宠远超苏贵妃。
第四,养心殿里传来的消息,她是本无立后想法的陛下亲自允诺位份的皇后,这也意味着她即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这皇宫里想都不能想,看都不能看的存在。
那场御辇巡游的闹剧过后,谢晦大肆封赏了以楚怀为首的禁军、太医以及养心殿内所有知情的宫人。
楚怀被封为了安定侯。
接下来一连数日,谢晦发现孟沅都是病恹恹的。
她不是身上有什么病痛,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那根紧绷了半个多月的弦,在谢晦苏醒、大局落定后彻底松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接连不断的后遗症。
她的梦里全是血,是谢晦胸口那些数不清的、深可见骨的窟窿,是无数柄长刀捅进去又拔出来的声音,是那些因窥视而被宁可“错杀一百,而不可放过一个”’处死的宫人们临死前惊恐扭曲的脸。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不是自己那天想要安排一出假刺客的戏码来个美救英雄,谢晦是不是就不会撞上那伙儿真的杀手。
如果谢晦没有因护她重伤,那些宫人也就不会死了。
系统是第一个发现她不在状况的,大概是怕手下这唯一一个可以当牛做马使唤的“员工”真的开始消极怠工,它就开始劝她。
【宿主,建议将当前世界视为一场角色扮演游戏,所有人物均为npc(非玩家角色),无需投入更多的真情实感。】
“游戏?npc?”孟沅一下子火了,“你说得倒轻巧,哪家破游戏主角死了不能重头再开啊!人家的主角死了是数据刷新,我要是死了,那可就真的没了!”
“而且那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破游戏!宫里头因为这事儿已经死了几十号人,你这个破系统不懂就别说话!”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首先,针对昭成帝谢晦的刺杀计划早有预谋,并非因宿主携其出宫而临时安排,而是其背后势力蓄谋已久,其次,宿主目前自身安危尚未完全保障,无需过度自责。】
孟沅咬着唇没吱声。
她这次是听懂了。
系统这是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劝她为着自己苟活不丢人呢。
【另外,被处死的宫人并非宿主自愿主动下令处决,经数据核实,宿主在这次事件中无直接过错,通过杀一儆百等手段,最大限度降低了伤亡人数,属于最优处理方案。】
孟沅:“”
【根据规则,npc的命运轨迹由世界设置及自身选择决定,与宿主并无必然因果关系,请优先关注自身生存任务,建议宿主优先完成“攻略谢晦”及“海清河晏”。
系统的最后一句已经是在明晃晃地提示她尽早完成任务指标了。
这一通下来,孟沅更烦了。
催催催!
就知道催催催!
罢了罢了,苟到最后,应有尽有。
苟住就是胜利!
只是说归说,做到却很难。
夜半惊醒时,她常常一身冷汗,怔怔地看着帐顶的流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在一个真实的、会死人的地狱里。
谢晦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起初他只是觉得她吃得少了,他亲手夹到她碗里的菜,她总是小口小口地抿着,瞧上去便是一副没胃口的模样。
后来,他发现她睡得极不安稳,好几次半夜三更的,他都被她那阵压抑的、细碎的呜咽声给弄醒了。
他睁开眼,就看见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她眉目紧缩,双肩还微微颤斗着,象是被什么魇住了。
谢晦的第一反应是烦躁。
又怎么了,哭什么?
吵死了。
他伸出手,本想着把她摇醒,但触到她被冷汗浸湿的寝衣时,动作却顿住了。
看着她额角渗出的细汗,谢晦心里某个地方莫名地抽了一下,说不出的憋闷。
第二天找太医来诊治,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惊悸之症,心神耗损过甚,并无大碍,只需静养辅以安神汤药即可。
可心病哪里是汤药能医的。
开了无数安神的方子,孟沅的情况也不见好转。
谢晦的耐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殆尽,养心殿内的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
宫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一点声响就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谢晦想杀人,但也知道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烦躁地在殿内踱步,最后目光落在了孟沅方才勉强喝了两口的鸭子肉粥上。
吃的这么少,身体怎么会好?
肯定是饿的。
谢晦不明白为何孟沅为何会忧思郁结,他只觉得孟沅如今身体不好,就是没有吃到好吃的。
翌日,京城最有名的糖葫芦张,那位只在街头巷尾支个小摊,连大酒楼都请不动的老师傅被一台八抬大轿恭躬敬敬地抬进了皇宫。
与他同来的,还有做蟹酿橙的李记,卖糖酪浇樱桃的王麻子,甚至还有一个推着车卖臭豆腐的
整个养心殿的殿前庭院,连带着御花园一块儿,被临时改造成了一条京城市井小吃街,只为孟沅一人服务。
孟沅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大捧裹着晶莹糖衣、还冒着丝丝凉气 的山楂糖葫芦,以及旁边热腾腾的酸笋鸡皮汤、各种叫不上来名字的蜜饯时,人都傻了。
而谢晦则象个献宝的孩童,将一串最大的红豆馅儿冰糖葫芦递到她的面前,用命令的口吻道:“吃。吃完了,病就好了。”
孟沅甚至还有了点菜的权利。
每日午膳和晚膳,谢晦都会把膳单往她面前一推:“点。”
孟沅不敢不点,只能硬着头皮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
她胃口不好,吃不了多少。
然后她就尴尬地看着谢晦面无表情的把她刚刚点了的,却没有吃完的菜全都吃了个干干净净,而他自己面前的菜,却动都没动。
孟沅知道这算是谢晦表达关心的方式之一,虽然奇奇怪怪的,笨拙到显得有些可笑。
他不懂什么是温柔,也不知道什么是安慰,他只会用他所想到的最直接的方式,把他认为所有好的、且她喜欢的东西一股脑地全堆到她面前。
她对谢晦的抗拒,似乎也真的在这些甜腻的小吃里被一点点地融化了不少。
她是真的想家了,但这里是古代,她的家人都不在这儿,孟沅举目无亲,对她好的也只有谢晦了。
况且当一个人面对刺客时奋不顾身地护着你,又用这种独一份儿的方式笨拙地讨你的好时,就算心再硬,恐怕都难免会软下来一角。
这天晚膳,桌上又摆了一道新菜。
谢晦亲自给她盛了一碗,推到了她的面前。
“尝尝。”他道。
孟沅低头看了一眼,是一碗热腾腾的水煮鱼,红油亮汪汪的,洒满了白芝麻和香菜,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她随口提过一次,谢晦就真的找来了巴蜀那边的厨子。
孟沅夹起一片鱼肉放进嘴里。
这道菜鲜香麻辣,是地地道道的巴蜀味道,叫她恍惚间回忆起了高中放学时跟好闺蜜沉柚一块儿在校门口排队喝过的那碗麻辣鱼热汤。
一瞬间,她的眼框有些发热。
“好吃吗?”他问,声音带着点儿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