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被他那句“演得很辛苦”怼得半晌都说不出话,
最后她也只能从他的怀里微微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热络道:“承蒙陛下夸奖,沅沅愧不敢当。”
这句话带着点儿劫后馀生的嗔怪,倒听不出有多少惧怕。
她利索地跳下床,裙角扫过枕边时,竟带翻了那碟搁在那儿的蟹粉酥,撒了一床,她却浑然未觉,只抬手拍了拍掌心沾着的酥皮碎渣。
她跑到殿门口,满是欢喜地扬声喊道:“马公公,快进来!”
养心殿内连日来死气沉沉的,谢晦重伤昏迷的阴影压得人喘不过气,再加之偶有窥探的宫侍被斩于殿下,就更添了几分阴森。
马禄贵守在殿外,正暗自纳闷今日殿内为何突然有了动静,就听见里头传来了孟姑娘雀跃的呼喊。
他心头一紧,连忙推门而入,刚要躬身问安,抬眼却见榻上的陛下已然睁开了双眼。
马禄贵先是一怔,随即大喜,忙趋步上前请安。
谢晦抬了抬手,轻轻地摆了摆。
孟沅赶紧吩咐马禄贵去备些清淡的粥品,叫傅院判和楚怀他们再来养心殿。
马禄贵退下后,孟沅笑嘻嘻地倒了杯温水,讨好地递到谢晦嘴边。
待谢晦喝完水后,孟沅才在床边坐下,开始汇报‘工作’。
她先是捡重点,将这十五日来宫内宫外的动静简略都说了一遍,尤其是她如何假扮他,又如何用‘猪肉’与‘美人灯’震慑前朝后宫的‘光荣事迹’。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但她的眼神时不时不由自主地乱瞟与放空,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谢晦就这么半靠在床头,安静地听着,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看不出喜怒。
直到楚怀的名字被她提起。
“楚大都督与禁卫军这半个月来寸步不离地守在殿外,功劳最大。”孟沅顿了顿,抬起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甚至带上了一点不好意思的语气,“当时情况紧急,为了安抚他,我就擅自做主,许了他一个爵位。但沅沅觉得,不光是楚将军,其馀的禁卫军,也该大加赏赐”
这狗皇帝不会因为她擅作主张,就给她来一个秋后算帐吧
谢晦听完,终于有了反应。
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极其轻微的“恩”了一声。
就一个字,再无其他。
孟沅摸不准他这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心里正七上八下,楚怀就已经得了通传,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一见到床上坐着的谢晦,这位铁杆儿似的汉子眼圈儿‘唰’地就红了。
他单膝跪地,声音都哽咽了:“陛下!您终于醒了!”
“起来吧。”谢晦的声音依旧沙哑,“这段时日,你做得很好。”
楚怀激动地又磕了个头,才站起身。
君臣二人简单地交谈了几句,确认了宫中禁军和城防都万无一失。
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谢晦不露痕迹地重推幕前。
“我想着,”孟沅见缝插针地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她凑到谢晦身边,兴奋道,“不如让陛下午后乘着御辇,在宫里绕上个几圈儿,再从宫里挑几个最漂亮最信得过的的美人儿,叫陛下一左一右地抱着,一边喝酒,一边赏景,这下所有人一看就知道陛下您不光身体康健,而且还是从前的那个疯咳,威武的样子。”
这个提议可以说是非常谢晦了。
既荒唐,又符合他一贯的人设。
楚怀听了都觉得此计甚妙。
然而,谢晦却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不妥。”
“啊?”孟沅愣住了,“怎么不妥了,这可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了。”
“朕这副样子,哪有力气抱她们?”谢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演不好,反而露馅。”
没有力气抱她们?
他刚刚抱她的时候明明挺有力气的。
“那可以让她们自己粘贴来!”孟沅据理力争,“您只要坐在那儿就行了,剩下的就叫那些美人儿主动!”
谢晦的脸色沉了下去,他垂下眼帘,看着散在枕边的蟹粉酥,淡淡道:“况且,找谁来演?朕没有信得过的人,况且,朕不想看见她们。”
这句话一出,不只是孟沅,就连楚怀都愣住了。
不想看见美人儿了?
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月亮从东边落下了?
这还是他们那个以荒唐好色闻名于世的陛下吗?
孟沅是懵的,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愿意,陛下您不是最喜欢美人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