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稳的日子只过了两天。
谢晦也罢朝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那些潜藏在暗处的窥探触角终于变得不再满足于试探。
从清晨开始,便有各宫的太监、宫女借着送点心、送补品、请安问脉的名头,一波接一波地试图闯入养心殿的内殿,都被楚怀手下的禁军面无表情地挡了回去。
即便如此,到了午后,殿外还是被斩了三个试图强闯的太监。
鲜血染红了汉白玉的台阶,浓重的血腥味与殿内焚烧的安神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而令人作呕的气味。
“姑娘。”楚怀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地从殿外走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疲惫和忧虑,“昨夜又截杀了三拨人,一拨是建章宫太后娘娘那边派来的,另外两拨来路不明,不象是宫里的人。”
太后娘娘?
那个豢养男宠,被谢晦圈禁起来的崔昭懿?
楚怀进来时,孟沅正盯着一盆半死不活的兰花发呆。
她没有回头,声音有些飘忽:“都杀光了?”
“是,但属下担心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杀戮只能震慑一时,却堵不住悠悠众口,如今宫外恐怕早已谣言四起,若再不想个万全之策,恐怕”楚怀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孟沅知道,堵不如疏,一味地强硬封锁,只会让外面的猜测愈演愈烈。
她需要给那些鬣狗丢出去一块‘肥肉’。
楚怀退下后,她站在龙床前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谢晦,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春桃,夏荷。”她轻声唤道。
两个丫鬟立刻从偏殿进来,屈膝行礼。
这几日,她们也被这压抑的气氛折磨得面无人色。
“去,把陛下平日里最爱穿的那件玄色龙纹常服拿来。”孟沅吩咐道。
片刻之后,她遣退了所有人,独自在内殿换上了那件对她而言有些过分宽大的玄衣。
她解开自己挽起的发髻,任由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对着铜镜,用指尖沾了点朱砂,在眼角抹出一抹妖异的红,又刻意将唇色涂得很白。
镜中的人长发玄衣,雌雄莫辨,竟真的有了几分谢晦那疯癫暴戾的神韵。
行头不错。
接下来该开嗓了。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外面喊道:“来人!”
声音刻意被她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沙哑和不耐,赫然是谢晦的语调。
马贵禄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一看到她的装扮,吓得直接匍匐在地,以为是陛下诈尸了。
孟沅背对着他,淡淡道:“去储秀宫里挑几个顺眼的女子过来,‘朕’闷得发慌。”
马禄贵不敢抬头,只顾着磕头,领命而去。
很快,春桃和夏荷,连同着被好好打扮了一番的秋菱跟冬絮还有几位宫人与侍卫一起,被‘押’了进来。
孟沅打了个手势,用口型无声地说:“开始吧!”
下一秒,养心殿内,惨叫声、哭嚎声、器物被砸碎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春桃和夏荷跟其他的几个宫女按照事先的吩咐,其中几个负责哭得撕心裂肺,另外几个则负责尖叫着求饶,剩下的人就负责使劲摔东西。
什么名贵的瓷瓶、玉器,只要能发出声响,统统往地上砸。
这场大戏,足足演了一个时辰。
直到殿外那些探头探脑的耳朵们都心满意足地缩了回去,孟沅才示意她们停下。
“还不够,”她站起身,走到殿门口,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得让他们彻底断了念想才行。”
她对马禄贵附耳低语了几句。
马禄贵听完,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最后哆嗦着嘴唇,几乎要晕过去。
“孟、孟姑娘,这、这万万不可啊!这、这是会出人命的!”
“让你去,你就去,”孟沅道,“你不去,现在就出人命。”
一个时辰后,一桩更骇人听闻的消息,伴随着一份份用精致食盒装着的‘美食’,送往了后宫各处。
消息是这么说的,那个受宠的孟宫女,恃宠而骄,顶撞了疯病发作的陛下,被陛下一怒之下亲手杖毙,并命御膳房将其烹食,分与后宫诸妃,以儆效尤。
实则食盒里装着的是一份份用名贵香料精心烹制、切得整整齐齐,看上去就鲜嫩多汁的猪后臀尖肉。
马禄贵亲自带着人,第一个去的便是苏贵妃的钟萃宫。
苏贵妃尚不知情‘谢晦’的口谕,还在为孟沅的死感到幸灾乐祸。
可当食盒打开,浓郁的肉香混合着一股子诡异的甜香飘散出来时,苏锦禾笑不出来了。
那是一碗用浓郁酱汁烹煮的肉,被切成了不规则的小块,上面还点缀着几颗红色的枸杞,看上去异常的‘鲜美’。
“贵妃娘娘,”马禄贵将孟沅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陛下说,孟姑娘不听话,总是想着往外跑,所以他就把她留下来了。如今,做成肉羹,分而食之,杀一儆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