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开局。
孟沅觉得自己简直就象是来参加一场大逃杀的。
她在整个皇宫里疯狂逃窜,在假山和回廊间左躲右闪,可到处都是举着火把、高声呼喊着她名字的禁军和太监,皇宫里的人都在寻她。
最终,孟沅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御花园那片熟悉的湖边。
太液池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墨绿色的光。
她灵机一动,解开岸边一艘无人看管采莲小舟的缆绳,想都不想便跳了上去,拿起船浆,拼命向湖中心划去。
她摘了片荷叶顶在头上,装作是在采莲的宫女。
“船上的人,快回来,陛下有旨,立刻将手里的活计停了,宫里的人都得先去寻养心殿的孟姑娘,要是耽搁了时辰,谁都担待不起!”岸边很快便有侍卫发现了她,高声喊道。
她不能上去,上去了便等同于自投罗网!
孟沅装傻充愣,侧着耳朵,一脸茫然:“啊?你们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侍卫的喊声一阵比一阵急,没一会儿,好些个宫人听见动静,便都往岸边凑,踮着脚往船上瞧。
“那、那不就是孟姑娘吗,我前儿还见着她穿着这身裙子在御花园里摘海棠呢!”有个眼尖的太监急道。
这下,人群里一下炸开了锅。
“孟姑娘!是孟姑娘在那儿!”
“孟姑娘,快回来吧!陛下快急疯了!”
“风大,湖里危险啊!”
“快!快去禀报陛下!”
有人在岸边大声劝她回来,孟沅充耳不闻,假装自己正在专心致志地采摘一朵开得正盛的荷花。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多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岸边。
是谢晦。
他赤着脚,就那么踩在满是石子的湖岸上,玄色的衣袍上沾满了大片暗红的血迹,有些地方的血迹甚至还未干透,正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他漆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湖中心那叶小舟上的她。
“回来。”
他的声音嘶哑,却强硬不已,叫人不敢违逆。
他身后的侍卫已经开始准备船只,打算强行将孟沅带回来。
孟沅的心沉到了谷底。
即便她一直装作没看见他,但那些宫侍不是傻的,谢晦更不是。
被谢晦那个狗皇帝抓回去,下场可想而知,倒还不如淹死在这片湖里,至少还能留个全尸,保个清净。
她假装要去够一朵远处的荷花,身体一个趔趄,“啊”地一声惊呼,整个人直直地从船上栽了下去。
冰冷的湖水瞬间缠上了她,带着刺骨的寒意,将她整个人裹入其中。
在她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了岸上那个血色的身影毫不尤豫地、发了疯的也跟着跳了下来,旁边的侍卫拦都拦不住。
谢晦“孟沅!!!”
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所有的血色、疯狂和杀意,都被一股更强烈冰冷的恐惧所取代。
他想起了上一次,她也是这样掉进湖里,然后高烧不退,差点就那么死了。
他守了她一夜,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流逝。
那种眼睁睁看着她即将消失的恐慌,比任何酷刑都让他难以忍受。
他不能再经历一次。
不许死
他不许她死!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他甩开要来搀扶的侍卫,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湖水刺骨,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他象一条发疯的鱼,拼命地向孟沅下沉的地方游去。
当他捕捉到到她的身影时,他毫不迟疑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失去意识的身体紧紧地揽进怀里,奋力向岸边游。
当他抱着浑身湿透的孟沅回到岸上时,宫侍们已然围了过来。
离得近的宫人赶紧扯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没外套的就捧着手臂去给孟沅挡寒,还有人急着往殿里跑,要去传太医,找干布。
孟沅呛了几口水,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正被谢晦紧紧抱着。
她有些发懵。
【系统提示:宿主特殊技能‘绝对幸运’已生效。谢晦对您的保护欲被激发至峰值,暂时压制了其攻击性。】
孟沅恍然大悟。
原来是她的技能牛逼!
她又在心里问:“那我的‘仙姿佚貌’技能呢?怎么感觉没啥用?”
【系统:该技能需要宿主个人魅力值达到100点后方可完全解锁,届时将产生质变效果。】
孟沅撇了撇嘴,不再计较。
反正只要能活命,管他是什么技能生效。
她安安分分地窝在谢晦怀里,扮演着一个受惊过度、瑟瑟发抖的小可怜。
谢晦现在是什么状态,孟沅看不真切,但她知道她无意中又赌对了。
遇事不决就装晕。
恰好她很擅长这个,尤其是当她处在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断气的状态下,晕倒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于是,在被谢晦颤斗地抱上岸后,孟沅眼皮一翻,脑袋一歪,非常专业地‘晕’了过去,身体软软地倒在谢晦的怀里。
她能感觉到谢晦抱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那力道,几乎要将她的腰勒断。
她甚至能听到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就在她的耳边,带着血腥味和湖水的湿冷气息,喷洒在她的皮肤上。
谢晦没说话。
周围的侍卫和太监们吓得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太液池边,死一般的寂静。
孟沅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给她掐人中,也别给她灌药,让她安安静静地晕一会儿,等这疯子情绪稳定下来再说。
谢晦抱着她,一动不动。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怀里那张苍白的小脸。
她的嘴唇因为寒冷而微微发紫,长而卷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像折翼的蝴蝶。
她那么小,那么软,那么脆弱。
好象只要他稍一松手,她就会象一缕青烟,彻底消散掉。
刚才在水里,那种抓不住她的、灭顶的恐慌感,再一次席卷了他。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不想杀人,不想砸东西,他只想确认她还在。
确认这个独一无二的、会说话会跑会讲故事的孟沅,还完好无损地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低下头,将脸颊贴在孟沅冰冷湿润的脸颊上,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他的动作笨拙又僵硬,象一个从未碰过瓷器的莽夫,生怕一不小心,就把怀里的宝贝给弄碎了。
“传太医。”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仿佛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三个字。
马禄贵连滚爬带地跑了。
谢晦就那么抱着孟沅,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赤着脚,浑身是血和水,狼狈得象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可他怀里抱着的那个人却让他身上所有的戾气都收敛了起来,只剩下一种偏执的守护姿态。
孟沅能感觉到,谢晦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这疯病,劲儿还挺大。
她心里默默吐槽,跳个湖都浇不灭。
她不敢动,只能继续扮演一个完美的、深度昏迷的病人。
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谢晦会这么紧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