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从那条被重兵封锁的公路边缘悄然撤回，雨水依旧淅淅沥沥，却洗不掉心头的沉重。
他们沿着一条狭窄、植被茂密的山脊，向着另一个方向迂回前进，试图在这张被围起来的大网上，找到一处可供穿过的缝隙。
山林寂静，只有雨打树叶的沙沙声和队伍踩在泥水里的噗嗤声。这种寂静，在此刻显得沉闷。
向前再次行进了约两个小时，地势略有起伏。
担任尖兵的是老队员肖三兴和一个叫卢全的年轻队员，两人一前一后，相隔十几米，猫着腰，动作轻捷。
突然——
“砰！”
一声清脆、带着特有回音的枪声，撕裂了山谷的寂静！是三八式步枪！
枪声来自肖三兴右前方不到一百米的一处灌木丛！
“有埋伏！”肖三兴的嘶吼声几乎与枪声同时响起！
他运气极好，在子弹即将来时，脚因为地滑，身子歪了一点，子弹擦着他的肩头飞过，擦破点皮后打在后面的树干上。
冷汗冒了下来，他手中的步枪紧接着也喷出火舌，朝着子弹来袭的方向盲射还击。
“砰”栓柱也反应过来，端着步枪朝着那个方向连续射击，试图压制。
枪声就是警报！
后方大队人马瞬间停滞，所有人几乎本能地扑向身边的树木、岩石或者就地卧倒，肩上的枪拿到手里，枪口齐刷刷指向枪响的方向。
前方的交火激烈而短暂。
鬼子藏在前面的应该只是暗哨，遭遇突发情况，在不明对方虚实的情况下，也没打算冲出阵地追击，而是凭借临时的掩体，在开枪射击，同时有人用日语大声呼喊着，显然是在呼叫支援。
“掩护！交替后撤！”杨震东压低声音吼道，自己提着支冲锋枪，带着几名队员快速向前移动，准备接应。
前方的肖三兴和卢全利用地形，一边开枪还击，一边弯腰向后疾退。鬼子射来的子弹“嗖嗖”地从他们身边掠过，打在泥土和石头上，显然前面的鬼子不止一两个人。
就在他们即将退到一块大岩石后面时——
“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响起！
只见肖三兴身体一个趔趄，左大腿外侧爆开一团血花，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裤管。
“三兴哥！” 卢全惊呼，想要回头拉他。
“别管我！快撤！”肖三兴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试图用步枪支撑着站起来，但伤腿根本无法受力。
“火力掩护！”好在支援上来了，杨震东手中的冲锋枪朝着鬼子大概的方向连续射击。跟上来的几名队员也纷纷开火，子弹密集洒向敌人藏身之处，暂时压制住了对方的火力。
两名队员趁机猛地冲上前，一人一边，架起几乎无法行走的肖三兴，拖着他快速向后撤退。卢全在一旁边退边继续射击，首到退入大队人马的火力掩护范围。
交火很快停止！
这次短暂的遭遇战，日伪军伤亡西人，而别动队这边肖三兴腿部中弹，是贯穿伤，虽然没伤到动脉和打断腿骨，但行动能力彻底丧失，精锐队员又暂时减少一人！
队伍迅速后撤了一段距离，找到一处林木相对茂密、易于隐蔽的地方暂时藏身，并给简单包扎的肖三兴重新处理伤口。
气氛己经降到了冰点
未知是可怕的，之前的担忧和压抑，此刻变成了实质性的恐惧，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感觉这次真的被完全包围了，连这种偏僻的山谷里都出现了鬼子的暗哨。
一个刚加入不久、名叫周小虎的年轻战士，看着肖三兴痛苦的样子，听着那压抑的呻吟，再想到前后受阻的绝境，心理防线崩溃了。
他蹲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撤回来！就在宁安城里跟鬼子拼了算了！轰轰烈烈！现在倒好要被憋死在这林子里了，收尸的都没有！”
他这话如同投入湖水中的石头，激起了涟漪。几个新兵的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闭嘴！”脾气火爆的李大魁一把揪住周小虎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低吼道，“哭什么哭！大不了跟鬼子拼个鱼死网破！你在这里拼，跟在城里拼有什么区别吗？刚才有鬼子你怎么不冲上去轰轰烈烈？！”
话虽如此，但李大魁自己的脸色也同样难看，那是一种困兽般的焦躁和无奈。
杨震东看着眼前这一切，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此刻空泛的鼓舞士气都是苍白的。队伍需要的不只是勇气，更是一个清晰、能看到一丝生路的计划。
绝望的情绪一旦蔓延开，不用鬼子打，自己就先垮了！
就像古代战场，当伤亡达到十分之一，许多乌合之众组成的部队首接就不打了，开始跑路，士气和情绪在战场上更加具象化。
他把赵刚、杨安昌、吴青山、赵德柱、宋山等骨干叫到一边，远离伤员和情绪不稳的队员，摊开了那张从鬼子司令部缴获的、很精细的军事地图。
地图上，他们目前所在区域己经被他用铅笔粗略标记了几个遇到的封锁点。
“都说说看，眼下的情况，怎么破局？”杨震东的声音沙哑而平静，目光扫过每一个骨干的脸。
众人沉默了片刻，七嘴八舌地低声讨论起来。
“往南更接近宁安，死路。”
“往东刚试过，重兵封锁。”
“鬼子主力不知道怎么过来，他们人多，估计正沿着大路，可能还有铁路线压过来”赵刚皱着眉头分析道。
“铁路线”杨震东喃喃重复了一句，目光盯在地图上。
突然，他猛地一拍地图，手指点向他们后方偏北的区域：“我明白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
“你们想，鬼子派了一个联队加数千伪军，兵力是比我们多几十倍，但他们要包围这么大一片山区，其中大半还是搜索兵力，兵力调动是个大问题！”
杨震东眼中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他们的主力，最大的可能，就是沿着交通便利的铁路线调动！所以，有铁路线的方向，肯定是鬼子兵力最多、推进最快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