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
随后，历迟宴低沉的嗓音才传来：“公司有些事情要处理。”
听到这个答案，姜妍心头莫名泛起一阵失落。
她刚刚竟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历迟宴是因为担心她，才会这么晚出门。
原来，不过是因为工作。
也许，他根本不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家的。
“那你先忙吧。”姜妍说完，准备挂断电话。
“没什么话想说的吗？”历迟宴冷不丁又问了一句。
她指尖顿住，沉吟片刻，最终轻声道：“累了，想早点休息，你也别太晚。”
那端又是一阵过分的安静。
不知是不是姜妍的错觉，她总觉得电话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但她今晚的大脑已经足够混乱，实在没有心力去揣测其他，便也没有把这次对话放在心上。
这一夜混混沌沌地过去，姜妍几乎没怎么睡，翻来覆去直到天明。
她起身靠着床头，看着一直黑屏的手机，想起昨晚裴予的邀请。
他真的在等她的答案吗？
听到楼下的动静，姜妍才下了床，走出房间。
她沿着楼梯走下去，看见历迟宴正站在玄关处，手里拿着小宓的外套。
小宓牵着他的手，夏绵则站在稍后一些的位置。
“爸爸，我们去完医院可以去吃冰淇淋吗？”小宓仰着头问。
“复查完看医生怎么说。”历迟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只是在面对女儿时，总会不自觉地柔和几分。
看见姜妍，小宓连忙转身朝她跑来，“姜妍姐姐，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今天是小宓回医院复查的日子，姜妍这才想起来。
她微微弯下腰，握住小宓的手，柔声道：“可以啊，刚好我今天休息。等复查完，姐姐还可以陪小宓出去玩呢。”
“太好了！我们去海边玩贝壳吧！”小宓兴奋地又蹦又跳。
姜妍抬眼，看向小宓身后的历迟宴。
男人的目光原本正落在她身上，深邃难辨，却在与她视线相触的瞬间，悄无声息地移开了。
他朝小宓招手，“小宓，过来。”
随后，他将小宓轻轻揽到身边，目光浅淡地看向姜妍，没有过多的停留。
语气平静无波：“等你应该来不及了，我们到出发时间了。”
姜妍心头咯噔一下。
她清晰地从历迟宴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难以忽略的疏离。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连忙应道：“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出发！”
历迟宴看向她，唇瓣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归于沉默。
没再搭理她，他先带着小宓坐进了车后座。
姜妍拿了件外套匆匆穿上，走出门口时，张嫂赶上来递过一份装好的早餐。
“太太，您还没吃早餐呢，带着路上吃吧。”
“谢谢张嫂。”姜妍接过早餐，道了谢。
来到车旁，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历迟宴冷峻的侧脸。
“你去副驾驶。”他的声音没有温度。
这句话让姜妍开车门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现在很确定，这个男人情绪很不好。
姜妍抿了抿唇，闷不作声地走向副驾驶座。
身后传来小宓撒娇又带着不满的声音：“爸爸，我想和姜妍姐姐坐在一起。”
姜妍刚在副驾驶座坐稳，闻声看向后视镜。
镜子里，历迟宴的脸色依旧冰冷，他没有回应小宓的撒娇，沉静的面容下压着隐隐的怒气。
姜妍扯了扯嘴角，只觉得有些好笑。心想，这个男人昨晚莫名其妙挂她电话，今天一早又是在跟谁摆脸色？
小宓似乎很会察言观色，见状也安静下来，没敢再撒娇，只是扁了扁嘴，目光转向窗外。
整个车厢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姜妍有时候觉得历迟宴这个父亲很称职，很宠爱小宓。
有时候又觉得，他太过冷硬，不太顾及小宓敏感的内心。
小宓这孩子生性脆弱，明明已经和爸爸生活了半年，相处起来却还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想到这里，姜妍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到了医院，下属率先下车后，打开后座的车门。
历迟宴走下车后朝里边伸出手，却来不及牵住小宓。
小宓一跳下车，像是在寻找依偎，第一时间朝姜妍半跑过来，
姜妍没多想，顺势将那个小小的身躯抱起。
这一举动，自然得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母女。
也是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历迟宴心里某处微微一动。
从昨晚就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沉郁情绪，竟奇异地松动了一丝。
小宓趁着这个机会和姜妍说起了悄悄话，扯了扯姜妍的衣角：“姜妍姐姐，爸爸是不是不开心？”
姜妍勉强笑了笑，摸摸她的头：“你爸爸只是工作太累了。”
小宓委屈地嘟囔着嘴，凑到姜妍的耳边低声道：“小宓不敢跟生气的爸爸讲话。”
姜妍听罢揉揉孩子的头发，安慰：“爸爸那么疼爱小宓，不会跟小宓生气的。”
说话时她眼带笑意，却在不经意抬头时，和历迟宴的目光碰在一起。
历迟宴似乎没听到她们的对话内容。
他沉了沉眸，朝着她们走去，伸出双手预备抱过孩子，“给我吧。”
小宓却见状用双臂揽住姜妍的脖子，还把头埋进姜妍的脖颈。
历迟宴抬手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面对女儿的抗拒，男人的脸色顿时黑了两分，看得一旁的下属都忍不住低头悄悄勾起嘴角。
姜妍尴尬地笑了笑，“没关系，我抱着就好，难得我有机会和小宓相处。”
历迟宴没说什么，表示默许，但眼神里却不可察觉地多了几分郁闷。
姜妍心里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居然竟成了小宓依赖的对象，心里生出一丝“受宠若惊”的感觉。
看着历迟宴在自己女儿面前吃瘪的模样，她竟生出了几分快意。
医院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心跳都不由得加速了几分。
复查时，历迟宴全程陪着小宓，对姜妍却依旧冷淡。
好在检查结果一切良好。
松了口气的同时，姜妍看了一眼时间，猛地想起什么。
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完全把裴予昨晚说的话抛之脑后了。
时间早已经过了上午十点钟。
裴予他，应该上飞机了吧。
看着手机里空白的对话框，她的心底反而踏实了许多。
失神之际，掌心忽然被一只细嫩的小手触碰。
姜妍视线下移，看到小宓那天真无邪的笑脸。
小宓一手拉着历迟宴，一手拉着姜妍，仰起小脸，“现在可以去吃冰淇淋、去海边了吗？姜妍姐姐也一起去！”
姜妍下意识看向历迟宴，竟直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目光里。
那眼神太复杂，有审视，有未消的余怒，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
她刚刚的一系列举动，似乎都被他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