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迟宴推开车门，下车朝她走来。
他背光而立，高大挺拔的身躯严实地挡住了她前面的阳光。
姜妍抬眼看着他。
“历总还有事？”
“我有时候也会说一些违心的话。”他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
姜妍微微蹙眉，不解地望着他，唇瓣微动：“比如？”
“比如…”历迟宴眸色深了深，停顿了片刻，缓缓张唇：“那句‘怕你有所期待’，你可以从相反的意思去理解。”
姜妍指尖蜷了蜷，心跳骤然乱了。
从相反的意思去理解…
他突然讲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姜妍轻轻扬唇，语气带着一丝调侃：“这也是合作的范畴吗？作为历总的合作者，我是不是还得学着去揣测您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反着讲的？”
“跟合作无关。”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紧绷。
他的态度过于认真，连带着姜妍原本还强撑着的轻佻都无法继续维持。
微妙的气氛让她莫名心慌。
她迅速别开视线，“我跟别人有约，先走了。”
历迟宴没拦，黑眸沉沉地望着她。
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人潮中，他唇角才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自嘲。
抬手按了按眉心，长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暗色。
他刚刚，竟然在特意解释那句无关紧要的话。
姜妍没入人群，深吸气让自己呼吸平缓下来。
刚刚历迟宴那无比认真的解释，还有最后看似欲言又止的模样，竟再一次搅乱了她的心思。
脑海里更是控制不住地回荡着早上张嫂的那番话。
她和历迟宴，都放不下彼此……
姜妍摇摇头，试图甩掉这些混乱的思绪。
她和陈渡约了在咖啡馆见面。
进来时，咖啡馆内播放着悠扬舒缓的轻音乐，她一眼便看到坐在角落卡位上的陈渡。
“陈老师！”
他闻声抬眸，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姜妍，来啦！”
陈渡的神色比上次见面时更加凝重。
他们没有多余的交流，直接进入正题。
“我查到一些事，“他压低声音，“夜清歌之前接触过一个叫做裴新绪的人。”
姜妍握着咖啡杯的手一顿：“裴新绪？”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姜妍顿时心里一惊。
陈渡沉沉地点头，语气严肃：“裴氏集团真正的太子爷，据说精神不太稳定。”
姜妍脑海里浮现出那天在婚礼现场，亲眼目睹到裴新绪癫狂的模样。
她低着头，手指缓缓收紧，“那晚，洛微见到的人，难道是裴新绪？”
只是她实在想不出，这两人会有什么联系？
“姜妍，你要小心裴新绪这个人，还记不记得我说过，那个人，原本的目标是你。”
姜妍倒抽了一口气，心脏砰砰直跳起来。
“我知道了，陈渡，谢谢你特意告诉我这些。”
陈渡盯着她，“还好你身边有历总，他这个人虽然难以捉摸，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在保护你。”
提及历迟宴，姜妍的表情淡了下来，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杯柄。
“以你和历总的关系，那些人都会有所忌惮。”
姜妍没说话，只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可她心里却很明白，那天在婚礼现场看到的裴新旭，一个精神不稳定的人，会忌惮任何人吗？
她抬眸看着陈渡，试图转移话题：“陈老师，谢谢你这么关心洛微的事情。”
陈渡眸光黯淡下来，没接话，只是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姜妍垂下眼帘，漫不经心地看向别处。
无声的空气在两人之间蔓延。
“其实……”陈渡忽然低声开口。
姜妍听到声音，重新将视线挪向他。
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其实我和洛微，曾经在一起过。”
听到这个消息，姜妍有些惊讶。
她从来不曾想过这两人会有这层关系。
“那时候我刚刚出道，洛微是童星出身，起点比我高，名气比我好，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所以我很努力，不断磨炼自己的演技，只想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
姜妍静静地听着，“然后呢？”
陈渡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也许是我事业心太强了，那两年，我几乎都在拍戏，什么剧本都接，根本没有时间去做其他，更别说…”
他顿了顿，“不知不觉，我和她就走散了。”
“甚至，我们连那句‘分手’，都不曾跟对方提起。”
……
不知不觉，手中的咖啡早已凉了。
姜妍和陈渡分开的时候，正午的太阳有些灼眼。
历迟宴派了林琨来接她。
车内，姜妍闭着眼，想着陈渡述说的和洛微之间那段过去，捋着夜清歌、裴予和裴新绪之间的联系。
过去？
她似乎从来不曾去探讨过。
也许是她自己从来不愿意去回忆过往，甚至厌恶，和逃避那些记忆。
她更不曾去从那段冰封的记忆中寻找因果。
“林特助。”姜妍终于开口。
林琨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声音沉稳：“姜小姐有事？”
“能不能告诉我，历迟宴和夜清歌当初分开的原因？”
后视镜倒映出林琨墨色的眼底，他始终绷着下颌，平静地开口：“姜小姐应该也曾听说，历爷和夜小姐相恋多年的事情？”
“嗯，听说过。”
“夜小姐心系历爷多年是事实，但历爷对夜小姐的态度，就连我跟在他身边多年，也看不懂。”
姜妍微微一怔。
林琨紧握着方向盘，始终目视前方，“当年关于两人相爱的传言，原本不知从哪里传出的，但历爷始终没有澄清。
到后来，他去了一趟欧洲，回来时，身边就多了夜小姐，所以时间久了，我们这些做下属的，都默默认下了这位‘大嫂’。”
姜妍听得有些出神，下意识攥紧了手心，车厢内再次传来林琨的声音。
“至于姜小姐您刚刚问我，他们为何分手，很抱歉，这问题我回答不了。”
他顿了顿，眸色微敛，“您如果真的想知道，只能直接问历爷本人了，我想，如果是您开口……他会告诉您的。”
不知不觉，车已经到了目的地。
林琨说完那句，还未等姜妍反应过来，便利索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姜妍呼吸微窒，想着林琨那句话。
旁边的车门已经打开。
林琨朝着她躬身，做出邀请下车的手势。
姜妍走下车，在他身边站定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林琨忽然开口：“姜小姐。”
姜妍停下抬起的脚步，侧身看向他。
“我虽然不懂感情的事，但历爷看您的眼神……和看夜小姐时不一样。”
说完，他恭敬地颔首道别，旋即转身朝着车走去。
这句话让姜妍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碰撞了下，指尖微微蜷缩起来，一时竟没了下一步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