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系统首次实战化检验取得碾压性成功的喜悦,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星火”研究所内荡漾了数日。
每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扬眉吐气、与有荣焉的氛围中。
秦念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兴奋交谈的技术人员们,脸上也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然而,她的眼神深处,却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静与审慎。“天眼”的建成,是结束了被动挨打的局面,但也意味着,斗争将转入更复杂、更隐蔽的层面。
对手绝不会坐视一个技术全面崛起的东方大国安然发展。
果然,当郑文渊的加密通讯接进来时,老者声音里带着的那份凝重,印证了她的预感。
“小秦,‘归燕计划’的详细评估出来了。”
郑文渊没有寒暄,直入主题,“核心目标确认,是系统性、有组织地掠夺我们各领域的顶尖学者和具有巨大潜力的青年人才。你,在他们名单的首位,评估等级……最高。”
秦念敲击键盘处理“星河二号”数据的手指甚至没有停顿一下,只是眼神锐利了几分,仿佛猎鹰锁定了空中的气流变化。
“意料之中。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们惯会用金钱、名誉、所谓的‘自由学术环境’做诱饵。”
“是啊,糖衣炮弹,攻心为上。”
郑文渊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无奈,“我们有些同志,长期面临生活困难或者感到抱负难以施展,心思难免浮动。
苏老那边,前阵子是不是也收到了海外一个基金会发出的、条件极其优厚的私人讲座邀请?”
“嗯,老师看都没看内容,直接让助理原封不动地交给了所里保卫部门备案。”
秦念回答道,语气中带着对老师的敬佩,随即话锋一转,“郑老,被动防御,处处设防,终究会疲于奔命。
不如我们主动出击?他们想‘归燕’,我们就给他们准备几只‘看起来很美’,实则带着倒刺的燕子,如何?”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能听到轻微的电流声。
随即,郑文渊带着浓厚兴味和一丝谨慎的声音传来:“哦?细说听听。你这‘燕子’,打算怎么个做法?”
秦念离开窗边,坐回椅子上,对着话筒,声音平稳而清晰:“苏老师性格刚直,治学严谨,眼里揉不得沙子,在项目细节上,
偶尔会和我这个提倡‘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学生有些‘理念不合’,甚至发生争执,这在外人看来,很正常吧?”
“嗯……苏老的脾气,圈内人都知道。
偶尔的争执,合乎情理。”郑文渊沉吟道。
“李文军同志,”秦念继续道,“老家在山区,家境比较困难,老母亲常年卧床,需要昂贵的药物治疗,处处都要用钱。
他对目前虽然稳定但确实不算丰厚的待遇有些‘微词’,向组织反映实际困难,或者偶尔对相熟的同事感叹几句生活不易,也在情理之中。”
“李文军的情况,所里党委清楚。
生活压力是客观存在的。”示认可,但语气严肃起来,
“但是小秦,利用同志的实际困难做文章,这个尺度必须把握好!
绝不能假戏真做,让好同志寒了心,更不能让他的人身安全受到丝毫威胁!”
“我明白。”秦念的语气同样郑重,“李工的家庭情况是客观事实,我们利用的是这个‘现象’营造氛围,而不是让他本人去进行任何危险的直接接触。
所有‘表演’都仅限于在所内,通过可靠人员引导,让他自然流露情绪
一旦外部有任何试图深入接触李工的苗头,‘织网’会立刻锁定,我们会第一时间以组织名义,用合规且充足的理由(比如额外批下一笔重大疾病补助)将他隔离出局,并加强保护。他的安全和感受,是这条线的绝对底线。 事后,组织会给予他充分的补偿和解释。”
“好,有这个底线我就放心了。”郑文渊松了口气,“还有呢?”
“还有吴思远同志……”秦念顿了顿,他拥有合法的境外联系渠道,可以作为我们重点投放‘信息’的窗口。”
郑文渊立刻明白了秦念的完整意图:“你是要……给他们打造‘完美缺陷’的人设?让对手觉得有机可乘,从而主动暴露?”
“正是如此。”秦念肯定道,“陆野的‘织网’会同步跟进,严密监控所有可疑接触。
只要对方咬钩,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揪出潜伏在水下的鱼,甚至反向摸清他们的部分网络结构。这是一场防守反击。”
“好!好一个‘反诱饵’计划!”声音振奋起来,
“我原则同意!你抓紧时间制定详细方案,和陆野同志、保卫部门仔细推敲,确保万无一失后尽快启动!”
“明白。”
挂断加密通讯,秦念立刻通过内部保密线路,召集了陆野和研究所保卫科长。在三人的秘密小会上,秦念将“反诱饵”计划和盘托出,尤其强调了保护李文军是首要任务。
陆野眉头微蹙,他考虑问题的角度更侧重于行动安全和人员把控:“苏老那边我同意,他党性原则强,能把握好分寸。
李工那里,关键在于外围引导和监控必须到位,绝不能让他脱离我们的视线,哪怕只是情绪上的。我们需要设定明确的‘中止线’,一旦触及,立刻停止这条线的运作。”
“同意。”秦念点头,“李工这条线,目的在于‘示弱’,而非‘接触’。
真正的交锋点,在吴思远那里,以及我们预设的其他可控渠道。”
保卫科长神情严肃地记录着:“明白!我们会立刻部署,对相关同志进行外围的、不引人注目的保护性监控,同时严密监控所有可能与境外关联的可疑通讯频段和人员动向。”
计划在高度保密的状态下悄然启动。
几天后,在一次关于“星河三号”架构的非核心讨论会上,秦念和苏清河就一个技术路径的选择,发生了颇为激烈的争论。
最后,苏清河似乎被秦念“年轻气盛”、“过于激进”的态度彻底激怒,拿着自己的茶杯猛地一顿,沉着脸斥了一句“竖子不足与谋!”,便率先离开了会议室。这一幕,被不少与会者和走廊上路过的研究人员看在了眼里。
同时,研究所后勤部门按照指示,“恰好”在李文军为下一季度母亲医药费发愁时,审批通过了他之前申请的困难补助,但金额比他自己预期的稍低一些。
这让李文军在感激组织关怀的同时,也忍不住对几位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抱怨了几句“这钱也就顶一阵子,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之类的话。
这些琐碎的、充满生活气息的细节,都通过吴思远那个看似不起眼的、与境外学术论坛有隐秘联系的渠道,被巧妙地编织进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技术讨论碎片或日常闲谈中,无声无息地传递了出去。
陆野的“织网”行动组则进入了全天候警戒状态,电子监听和人力布控双重覆盖,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在家属院和研究所周边悄然张开。
秦念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苏清河正背着手,面色如常地和另一位老研究员散步聊天,仿佛刚才那场“冲突”从未发生。
她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想挖我的墙角?想动摇我们事业的根基?那就看看,在这场没有硝烟的人才争夺战中,谁的意志更坚定,谁的锄头更硬吧。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暂时打断了这片没有硝烟战场上的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