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哲的精神防线，塌了。
这个消息，像一场十二级的地震，在江城警界内部，掀起了巨浪。
重案一组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却热烈得像是过年。
“你们是没看到，那孙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他怎么加入‘影子集团’，怎么执行‘清道夫’计划，全交代了。连他小学二年级偷看女同学日记的事都给说出来了！”
赵明唾沫横飞地比划着，脸上是打了胜仗的红光。
小刘靠在椅子上，眼睛里还残留着无法消化的震惊。
“程队就跟他聊了不到十分钟，没动手，没恐吓，就把一个高智商的变态，说疯了。这他妈的，是审讯？这是降神。”
办公室的电视上，本地新闻频道正在紧急插播。
“本台最新消息，我市警方成功破获一系列重大案件，摧毁了一个名为‘清道夫’的犯罪团伙。据悉，该团伙与一个组织严密、手段残忍的跨国犯罪组织‘影子集团’有着密切联系。此次行动中，我市刑侦专家程澈警官，凭借其惊人的犯罪心理洞察力，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画面上，是程澈走出审讯室时，被记者抓拍到的一张侧脸，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新闻主持人的声音，充满了亢奋。
“有消息人士透露，程警官在审讯过程中，未使用任何强制手段，仅凭语言，便令心理素质极强的嫌疑人彻底崩溃。其对人性的精准把握，被警界同仁誉为‘现代读心术’。目前，己有多家国内顶尖的心理学研究机构，向市局发来合作意向。”
市局顶楼，一把手的办公室。
老李，不，李支队，端着茶杯的手，还有些轻微的抖动。
“我带了半辈子兵，审过的犯人比我吃过的盐都多。我从没见过这种阵仗。那不是审讯，那是精神解剖。程澈那小子，他拿着一把看不见的刀，把顾明哲的脑子，一片一片，给片开了。”
一把手掐灭了烟，看着窗外，声音低沉。
“他不是什么审讯大师。他是罪犯的克星。一个能看穿人心的怪物。”
程澈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拉上了百叶窗。
他不想见任何人。
不想见那些用看神仙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的同事，不想见那些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更不想见那个自称“全国心理学权威”非要拉着他探讨“微表情动力学”的老教授。
他只是觉得累。
一种从骨头缝里，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疲惫。
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
前世，他就是这么死的。
在连续工作了七十二个小时，破解了一个复杂的连环杀人案后，他也是这样，靠在椅子上，想休息一下。
然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阵阵地发紧。耳鸣声，像潮水一样，在脑子里轰响。
他知道，这是身体在报警。
他的“精神碾压”，用起来很爽，效果拔群。
但每一次使用，都是在透支自己的精神力，是在加速奔向那个他曾经经历过的，过劳死的终点。
他不想再死一次了。
某个无法被定位的加密网络空间。
冰冷的数据流，第一次出现了混乱的波动。
“‘清道夫’，代号顾明哲，己完全崩溃。他交代了所有关于‘净化’计划的信息，包括‘遗忘之水’的合成公式和我们的内部筛选流程。”
“情报来源确认，目标‘程澈’，在未进行任何物理接触和信息诱导的前提下，仅通过对话，摧毁了‘清道夫’的心理防线。”
频道里，陷入了长达一分钟的，死一样的寂静。
“重新评估目标‘程澈’的威胁等级。”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不是侦探，不是心理学家。他是一个无法被现有模型理解的，‘变量’。”
“将他的威胁等级，提升至最高。代号，‘天敌’。”
“启动所有潜伏在江城的‘眼线’，我需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过去，他的习惯，他每天喝几杯水，看几份报纸。在找到他的弱点之前，暂停所有针对江城警方的首接行动。”
“这个男人，必须被优先清除。”
公安部的嘉奖令，和市局的任命书，几乎是同时送到了程澈的办公桌上。
“鉴于程澈同志在‘利剑’行动中的卓越贡献，特授予‘国家级心理侦查专家’荣誉称号。”
“经市局党委研究决定，成立‘江城市犯罪心理研究中心’，由程澈同志担任中心主任，全权负责中心的组建与工作开展。”
一把手亲自把任命书交到他手里，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期待。
“程澈，这是荣誉，更是责任。‘影子集团’这颗毒瘤，才刚刚被揭开一角。我们需要你这把最锋利的刀。”
程澈看着那份任命书，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那条在沙滩上晒太阳的咸鱼，己经被人用纯金的链子，锁在了手术台上。
他的躺平之路，没了。
彻底，没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影子集团”那双冰冷的，看不见的眼睛，己经从暗处，牢牢地盯住了自己。
对方会蛰伏，会反扑。
下一次交锋，将不再是这种小打小闹的试探。
会是真正的，你死我活的战争。
程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锁上了门。
他没有去看那些堆积如山的案情报告，而是打开了电脑，调出了市局的人事系统和内部安防架构图。
他看着那些名字，那些部门，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数据。
眼神，一点点变了。
他不想再当那个唯一的英雄了。
太累了，而且，容易死。
他要做的，不再是去破解某一个案子，审讯某一个罪犯。
他要做的，是利用他现在拥有的权限和资源，去挖出“影子集团”的根。
他们的组织架构，他们的资金来源，他们渗透在各个领域的，那些看不见的触手。
他要为即将到来的，全面的战争，做好准备。
他拿起内线电话，拨给了技术科的王刚。
“王刚，你和苏晓晓，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懒散，只剩下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把‘清道夫’顾明哲所有被缴获的电子设备，全部带过来。我要你们，把里面的每一个字节，都给我翻出来。”
“我要知道，他的上线是谁，他的资金从哪里来，以及，他那些用来合成‘遗忘之水’的原材料，又是通过哪些‘合法’的公司，流进江城的。”
“从现在开始，我们的战场，换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