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位贵人,在街上拦下了小人,给了小人一锭金子,让小人冒充伙计务必將东西送到,將话带到。
“那位贵人斗篷罩头,小人实在没看清样貌。”
他说著,眼神却不自觉地,朝著门外的方向,飞快地瞥了一眼。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但孟时嵐看见了。
她的心,沉得更快了。
有人在看著。
就在此时,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的萧霖,忽然“咦”了一声。
他从那满匣的珠光宝气中,小心翼翼地拈起了一枚玉佩。
那是一枚雕刻著螭龙纹的羊脂白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精湛,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芙儿和其他两个小姑娘,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好奇地围观。
“七殿下,这块玉佩很特別吗?”王小姐好奇地问。
萧霖没有回答,只是將那玉佩翻来覆去地看著,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满是成年人才有的困惑与思索。
“奇怪”
他喃喃自语。
“这玉佩怎么这般像三哥的玉佩。”
他抬起头,看向孟时嵐,清亮的眸子里带著一丝不確定。
萧恕?
孟时嵐的心一颤。
“七殿下,你是说,成王殿下也有一块一样的玉佩?”
“是啊。”萧霖点了点头,神情愈发肯定。
“我三哥从小就戴著这块玉佩,从不离身。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就是这纹,这绳结的打法”
“三哥他难道回京了?”
“轰”的一声。
孟时嵐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一瞬间,那句“女儿生辰,当父亲的怎么能缺席”,与萧恕那张阴鷙狂妄的脸,骤然重合。
是他!
竟然是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噁心与暴怒,从心底直衝上天灵盖。
萧恕,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挑衅,是在示威!
他用这种方式,堂而皇之地宣告他的存在,难道他到现在还没有死心吗!
在禹州他肆无忌惮,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他还想做什么!
这个疯子!
孟时嵐的背后,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她看著萧霖那双清澈的眼睛,硬生生將所有的情绪,都压回了心底。
她的脸上,挤出一个几乎看不出破绽的乾笑。
“殿下怕是看错了。”
她伸手,极其自然地从萧霖手中,將那枚玉佩接了过来。
玉佩触手冰凉,那份凉意,却仿佛带著灼人的温度。
“天下相似之物甚多,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孟时嵐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再者说,成王殿下乃是藩王,圣上没有旨意,是不得私自回京的。”
“他的贴身玉佩,又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呢。”
萧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孟时嵐的话,听起来也確实在理。
藩王无詔不得入京,这是大盛的铁律。
三哥,应该不会犯这么大的错吧?
孟时嵐见状,心中稍稍鬆了口气。
她立刻转身,扬声吩咐下人。
“来人,將这匣子抬下去,好生收管。”
她隨即又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对著几个孩子说道。
“外面雪停了,天气正好。”
“我让人在暖阁外的院子里,升了炭火,还备下了早就醃製好的羊肉。”
“我们去烤肉吃,好不好?” “好!”
孩子们一听到有吃的,立刻將方才的插曲拋到了脑后,欢呼著朝院子跑去。
炭火烧得正旺,羊肉被架在火上,很快便被烤得滋滋作响,浓郁的肉香,混合著香料的味道,在微冷的空气中瀰漫开来。
孩子们的笑闹声,清脆悦耳。
孟时嵐看著那一张张天真烂漫的笑脸,心中的杀意,却在疯狂滋长。
她嘱咐丫鬟和几个婆子照看好孩子们,自己则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片热闹。
一踏入无人的迴廊,她脸上的温和笑意,便瞬间褪得一乾二净,只剩下冰冷的凝重。
那枚属於萧恕的玉佩,被她死死地攥在掌心。
坚硬的稜角,硌得她掌心生疼,可她却仿佛感觉不到。
她的心,跳得如同擂鼓。
孟时嵐快步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郭凡的身影,如鬼魅般,悄然出现。
“小姐。”
孟时嵐摊开手掌,將那枚玉佩,递到郭凡眼前。
“你可认得此物?”
郭凡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这是成王殿下的贴身玉佩。”
“属下曾与他打过数次交道,绝不会认错。”
果然。
孟时嵐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收紧手掌,那块玉佩在她掌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尖都在发颤。
“郭凡。”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立刻,亲自去一趟京司衙门。”
“给魏寻带一句口信。”
郭凡俯身,恭敬聆听。
“你就说”
孟时嵐的眸光,锋利如刀。
“藩王入京,京城的巡防,怕是出了天大的疏漏。”
“是!”
郭凡没有多问一个字,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墙角。
孟时嵐独自站在廊下,寒风吹起她的裙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与此同时。
镇国公府外,一条不起眼的巷弄里。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启动,悄无声息地匯入了车流。
车帘微动,露出一双阴鷙而满足的眼睛,朝著镇国公府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他的唇角缓缓勾起。
“姜时窈,不对,孟时嵐,好久不见,希望本王送的礼,你会喜欢。”
就在此时,一名身中年男子,策马而来,在马车旁勒停。
正是成王府的庆总管。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车窗边,压低了声音,神情却带著一丝掩饰不住的急切。
“殿下。”
车內,传来一个慵懒而沙哑的声音。
“何事?”
庆总管的腰弯得更低了,声音里透著一丝凝重。
“缉影卫送来陛下的口信。”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陛下宣您即刻进宫。”
庆总管的额角渗出汗来。
他们是悄悄进京,日夜防守的城防都没有发现异样。
深宫里的陛下不仅知道他们进京了,缉影卫还精准地找到了他们的落脚点。
萧恕眸中的情绪褪去,泛起点点寒意。
“既然陛下传召。”
“更衣,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