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冬城的晨雾裹着温泉的暖意,在灰石城墙间缭绕。
戴蒙跟着他穿过庭院,脚下的石板透着细微的暖意一一那是地下温泉渠道传来的温度,即便寒冬腊月,也不会结冰。
沿途的校场上,几个史塔克家的侍从正在练剑,钢刃碰撞的脆响混着呼喝声,在晨雾中格外清淅。
“别急,一会儿让你跟他们切切。”布兰登拍了拍卢伯特的肩,咧嘴一笑,“北境的小子们力气大,正好让你练练手。
神木林的铁大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哎呀”的旧响。
走进门内,浓密的树荫瞬间挡住晨雾,三英亩的林地间,古老的鱼梁木枝极交错,织成一片墨绿色的天蓬。
地面的积雪早已融化,露出湿润的黑土,踩上去软乎乎的,还带着股泥土与松针的清香。
“看那儿!”布兰登指着林地中央,一池黑水泛着微光,池边立着棵两人合抱的巨鱼梁木一一树干泛着银白色的光泽,树皮上刻着的人脸虽已模糊,却仍能看出眉眼的轮廓,眼底似乎还映看天光。“这是临冬城的心树,八千岁了,比“筑城者’布兰登建城还早。”
梅莎丽亚凑近池边,好奇地盯着水里的倒影,忽然指着树根处:“那里有苔藓!”众人看去,只见树根缠绕着一层翠绿的苔藓,在黑水中愈发鲜亮一一竟是温泉水顺着石缝渗过来,滋养出的生机。
盖蕊走到心树下,指尖轻轻拂过树干的刻痕,轻声道:“比奔流城的心树更古老。”她抬头望去,枝叶间漏下的光斑落在黑水上,像撒了把碎银。
“往这边走!”布兰登引着众人绕开池水,穿过几棵年轻的鱼梁木,眼前忽然出现三汪冒着热气的小池塘一一池水泛着淡蓝色,岸边砌着苔藓复盖的石墙,温泉水正从墙根的缝隙中汨汨涌出,“这是温泉池,冬天最冷的时候,史塔克家的孩子都爱来这儿玩。”
贝伦蹲在池边,用手指蘸了蘸水,惊喜道:“是温的!书里说的,临冬城的温泉,原来真这么暖和。”
离开神木林,众人沿着石梯走向主堡。
主堡的花岗岩墙壁泛着冷光,一座密闭的石桥连接着主堡与武器库,布兰登拉着戴蒙走上桥,指着窗外:“从这儿能看见整个校场,去年我跟威廉在这儿比扔斧头,他输了还哭鼻子呢!”
戴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校场上的侍从们已换成了练箭的队伍,箭矢精准地钉在靶心,远处的残塔在晨雾中格外显眼一一那是座高耸的石塔,塔顶的了望台完好无损,与戴蒙前世记忆里在书中看到“被闪电击塌”的模样截然不同。
“那是?”戴蒙的声音带着些意外,他前世只在史书里见过残塔的记载,却从未想过,百年前的它竟如此挺拔。
“壮观吧?”布兰登点头,“临冬城最高的了望塔,能望见狼林的边缘。怎么了?你认识?”
“只是听说过。”戴蒙收回目光,心中感慨一一重生后的这趟旅程,总能让他见到许多“消失在历史里”的景象,这完好的残塔,竟比任何史书都更鲜活。
接下来的半日,布兰登带看众人走遍了临冬城的角角落落。
他们登上钟塔,看那座连接钟塔与鸦巢的封闭石桥,听布兰登讲“雪胡王”艾德瑞克修建外城墙的往事一一“外城墙八十尺高,修了二十年,就因为那时候总有人来抢临冬城,我那老祖宗怕了,才咬牙建的!”;
他们走进学士的塔楼,塔楼下方的藏书塔外,石制楼梯绕墙而上,贝伦一见藏书塔,立刻拉着学士问东问西,眼晴亮得象找到了宝藏;
他们还去了猎人门,门旁的狗舍里传来猎犬的吠声,门外就是开阔的荒原,能望见两英里外狼林的轮廓一一“从这儿打猎不用绕避冬市镇,方便得很!”
最让戴蒙震撼的,是临冬城的墓窖。
推开那扇巨大倾斜的铁木门,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曲折的石梯向下延伸,越往深处走,越能感受到厚重的历史感。
墓窖又长又窄,两两一组的石柱立在两侧,石柱间的石台上,史塔克先祖的石象端坐如王座,每尊石象前都立着一把铁剑,脚边刻着咆哮的冰原狼,石象的眉眼间,还能看出史塔克家族特有的刚毅。
“这是‘筑城者”布兰登。”布兰登指着最深处的一尊石象,石象的王冠上刻着细小的符文,“他建了临冬城,还跟巨人一起修了长城的一部分。”
戴蒙走到石象前,目光落在那把铁剑上一一剑身虽已锈迹斑斑,却仍透着股凛然的杀气,仿佛还在守护着长眠的灵魂。
他想起前世史书里记载的无数史塔克,那些在过去历史中奋战、在凛冬里坚守的北境之狼,此刻都化作冰冷的石象,静卧在这地下深处。
“北境的王,都埋在这儿。”班扬不知何时也来了,声音在墓窖中回荡,“每尊石象前的剑,都是为了安息他们游荡的灵魂。”
参观完墓窖,暮色已渐浓。众人回到大厅时,艾拉德公爵正坐在轮椅上,喝着热麦酒,见他们进来,笑着问道:“今日看得尽兴?”
“太尽兴了!”米斯这个傻小子率先回答,黑色的眼眸里满是兴奋,“残塔比想象中高,温泉池也特别暖和,还有藏书塔的书,贝伦说他能在那儿待上三天!”
贝伦红着脸点头,怀里还抱着本从藏书塔借来的《北境先民史》。
戴蒙看着众人的笑脸,忽然开口:“公爵大人,我想去长城看看。”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艾拉德愣了愣,随即笑道:“长城?那可是守夜人的地盘,又冷又偏,有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看那座守护北境八千年的屏障。”戴蒙的语气带着些坚定,“也想看看守夜人的样子。”
“我带你去!”布兰登突然站起来,拍着胸脯道,“我有个叔叔在长城当守夜人,是黑城堡的游骑兵!正好我也想去看看他,咱们还能顺路走国王大道,比别的路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说起来也巧,我这脉史塔克正好定居在荒家屯,我爹跟威廉他爹罗德瑞克伯爵更是熟得很,上次若不是跟朋友去狼林打猎,说不定在荒家屯就跟你们遇上了!”
班扬微微点头:“布兰登的叔叔确实在长城,叫做罗德利克·史塔克,是个可靠的游骑兵。布兰登也跟朋友去过好几次长城,有他带路,你们去长城也安全些。”
艾拉德公爵思索片刻,点头道:“也好。北境的冬天虽冷,但国王大道的雪已经清了,路上不会太险。只是你们要多带些暖衣,长城的风,比颈泽还烈。”
“拉里斯,”戴蒙看向他,“你也一起去?”
拉里斯回过神,嘴角勾起惯有的浅笑:“殿下去哪,我自然跟着。殿下可不要因为我腿脚不便就丢下我啊。若能有幸见识下长城的风光,也是好的。”
他的话音虽轻,眼底却藏着几分期待一一谁都知道卢卡默·斯壮的名声不算好,但对拉里斯而言,这位从未见过的叔公或许是他在北方唯一的“熟人”。
夜色渐深,临冬城的大厅里,众人开始收拾行装。
卢伯特磨看钢剑,说要去长城跟守夜人切:
戴蒙站在露台上,望着远处的残塔。
月光落在塔顶上,泛着银白色的光,这座在百年后会塌的高塔,此刻正完好地嚞立在临冬城的土地上,象在守护着某种未被历史改变的可能。
他想起长城的冰墙,想起守夜人的誓言,想起前世那些在长城浴血的战士一一这趟长城之行,或许不只是为了见识风景,更是为了那未知的威胁。
“在想什么?”盖蕊走了过来,披着件兽皮斗篷,手里拿着个暖手炉。
“在想长城的冰墙,是不是真象传说中那样,高得能摸到云。”戴蒙故作轻松的笑着接过暖手炉,暖意顺看掌心蔓延开来。
“布兰登说,长城的冰是蓝色的,在阳光下会发光。”盖蕊靠在他身边,目光望向北方,“等我们到了那儿,一定要摸一摸。”
远处的神木林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混着温泉的水汽,在临冬城的夜色中格外温柔。
戴蒙知道,他们的北境巡礼,即将走向更遥远的北方,走向那座横跨大陆的冰墙。
而临冬城的古影、史塔克家的暖意,还有这趟旅程中遇到的所有人与事,都将成为他们走向长城的行囊。
第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在临冬城的冰原狼旗帜上时,戴蒙的队伍再次启程。
布兰登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肆意挥舞着手里史塔克家的狼旗;
拉里斯骑着灰驴,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贪食者与梦火展开翅膀,低空掠过国王大道,龙影落在雪地上,象两道黑色的闪电;
临冬城的轮廓渐渐远去,残塔、神木林、墓窖的影子,都被甩在身后。前方的道路,通向国王大道的尽头,通向那座被冰雪复盖的绝境长城一一那里,有守夜人的篝火,有冰原的风,还有等待着他们的,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