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外面没了王金花骂骂咧咧的声音,听到她的脚步声渐远。贺征年才往后退了一大步,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明日我去县城。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需要捎带什么?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逾越了叔嫂之礼,更逾越了他给自己划定的界限。
但当他余光瞥见沈烟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时,贺征年抿紧嘴唇,终究没有收回这句越界的话。
草垛间的空气突然凝滞。
沈烟捏着半块芝麻饼的指尖微微发颤,垂下的睫毛在脸颊投下两片颤动的阴影。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还是鼓起勇气轻声道:\"若是方便能否带盒\"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唇齿间。
贺征年不得不微微倾身,却见沈烟耳尖红得滴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带盒胭脂。
这话像块烧红的炭,烫得贺征年耳根发麻。
他僵在原地,军装下的脊背绷得笔直。
在军营待了这些年,他连姑娘家的手都没碰过,更别说买这些私密物件送给姑娘。
眼前突然浮现出供销社玻璃柜台里那些小巧的瓷盒,红绸布衬着的胭脂膏像抹朝霞,旁边还摆着梳头的桂花油。
贺征年这才看清她腕间纵横交错的细密血口子,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泛着鲜红。难怪今早见她洗衣时总蹙着眉,他还当是
沈烟却突然抓住他欲抽离的袖口,又触电般松开。
她低头从怀里摸出个粗布荷包,倒出几枚磨得发亮的钢蹦:\"钱\"
夕阳将铜板照成金红色,在她掌心像几滴凝固的血。
贺征年想起昨日看见王金花翻她嫁妆箱子的场景,老太太尖利的指甲刮擦木箱的声音犹在耳边。
这些铜板,不知是她怎样一文文攒下来的。
走出很远还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像团柔软的丝线缠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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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昏黄的光在王金花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她粗糙的手指捏着针线,正给贺国补一件磨破了领口的中衣。
贺征年擦枪的手顿了顿,金属部件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不用抬头也能想象王金花此刻的表情——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一定闪着贪婪的光,皱纹里都夹着算计。
话到一半突然噤声,瞥了眼里屋方向。贺国正躺在床上咳嗽,像具包着皮的骷髅。
贺征年嘴角扯出个冷笑。
五千块。贺征年想起今早看见王金花偷偷翻他行李,那双干枯的手摸到他存折时兴奋得发抖的样子。
最后一针狠狠扎进布料,王金花咬断线头的声音格外清脆。
贺征年抬头,正对上她闪烁着精光的眼睛——那眼神他太熟悉了,和当年她数着卖大姐的彩礼钱时一模一样。
三个字像子弹射进沉默。王金花的脸瞬间扭曲,油灯将她放大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贺征年突然起身,军装下摆带起一阵风,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下看着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一米八五的个头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
王金花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但很快又挺起干瘪的胸膛:\"那、那也得去!
她没看见,窗外枣树下,贺征年正摸出兜里的烟盒。
烟卷在唇间点燃的瞬间,他忽然想起沈烟手腕上那些裂口。明天得记得,除了胭脂虫粉,再带盒冻疮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