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延庭收到了她这一眼,眼底略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对着身边起哄的人,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
“行了,都消停点,节目开始了。”
他这话并没有什么威力,反而引得笑声更大了。
他不再多说,虚扶了一下宋南枝的后背,“去前面。”
宋南枝跟着他,来到前排的座位坐下。
身后的议论声不断,“沉团长真会疼人。”
“宋同志和沉团长站一块,真般配。”
宋南枝挺奇怪的,传入耳的,大多都是善意的声音。
甚至之前对她抱有疑虑的家属,看她的眼神也都平和了许多。
这不对劲。
流言传的有多凶,她自己心里是有数的。
况且来之前,她也做足了心里准备。
怎么可能突然间,风向就变得如此友善了?
宋南枝不动声色地偏过头,馀光扫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沉延庭依旧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下颌线紧绷着。
宋南枝微微向他倾了倾身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沉团长,这是你的手笔?”
沉延庭目光落在前方的舞台上,象是没听清。
语气平淡无波,“什么手笔?”
“装听不懂?”宋南枝扯了扯唇角。
压低声音,“军区关于我的闲话,一下子就消失了?”
“沉团长,治理有方?”
沉延庭这才侧过头,垂眸瞥了她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声音硬朗,“少自作多情。”
说完,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了解他,未必是什么好事。
宋南枝看着他打死不认帐的样子,心底莫名安定了几分。
晚会的间隙,宋南枝低声对沉延庭说了句,“我去趟卫生间。”
沉延庭侧过脸,“陪你?”
宋南枝:
沉延庭同样意识到尴尬,不再多说什么。
他原本也不是这个意思。
宋南枝起身,沿着过道往后走。
卫生间在水房旁边,她刚洗完手,转身就撞见许梦丹靠在门框上。
双手抱胸,眼神象刀子一样瞪着她。
“装得挺象那么回事?”许梦丹冷笑。
“以为你穿了身新裙子,就能把自己干的脏事掩盖过去了?”
宋南枝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没说话,要从她身边过去。
许梦丹往前一步堵住门,“卷了家里钱跑路的人,也配站在延庭哥身边?”
宋南枝扫了她一眼,“许同志不装小白兔了?”
许梦丹:“你!”
“我还好奇,军区关于我的流言是谁传播的呢?”
宋南枝目光紧紧锁住她,“原来是你啊!”
“你也就这些下三烂的手段。”
“我不配站在延庭身边,难道你配?”
门外渐渐聚集了几个人,被这架势惊了一跳,交头接耳地往里面看。
许梦丹声音拔高,“你卷钱跑路,你父母都找到码头了,难道还有假!”
“没错。”宋南枝轻飘飘道,“我是拿了家里的钱。”
许梦丹脸上立刻露出得胜的表情,“你们都听见了!”
“她自己承认了!”
礼堂里,周铁柱气喘吁吁地跑到沉延庭身边。
凑近他耳侧,“团长不好了,嫂子被人堵在卫生间门口了!”
沉延庭脸色一沉,立即起身。
卫生间门口围的人越来越多,许梦丹正说得起劲。
“这种作风有问题的人,就该赶出军区,下放!”
宋南枝打断她,“许梦丹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她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张纸,轻轻展开。
那张纸,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能看清楚上面醒目的红章。
“这是我向海城有关部门申请调查,我亲生父母遗产被侵占的受理回执。”
“我是从家里拿了钱,但拿的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东西,不怕查。”
围观的军属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就说嘛,宋同志要是真有问题,那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沉团长。”
“是啊,沉团长什么人啊,眼里能揉得进沙子?”
“原来是养父母私吞亲生爹娘的钱,宋同志可真不容易。”
许梦丹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来话。
就在这时,沉延庭拨开人群走了过来,脸色阴沉。
他先是快速扫了宋南枝一眼,这才冷眼看向许梦丹。
“你在这做什么!”声音极冷。
许梦丹支支吾吾,“我我就是”
沉延庭并不想听,他看了眼宋南枝手里的回执。
又看了眼周围的人,“都散了吧。”
人群渐渐散去,许梦丹狠狠瞪了宋南枝一眼,跺着脚走了。
沉延庭看着宋南枝,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淡淡道,“先回去。”
——
晚会散场,海岛的夜风带着凉意。
人群三三两两往回走。
宋南枝和沉延庭落在最后,沿着营区的路回招待所。
她身上披了他的外衣。
沉延庭的手臂已经拆了绷带,双手插在裤兜。
他步子迈得不大,难得地迎合宋南枝的速度。
“刚才在卫生间。”他开口的声音低沉。
“把身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摊开说”
他顿了顿,“心里不好受吧?”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是她待了一二十年的家。
宋南枝脚步未停,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没什么好受不好受的。”她声音很平静。
“既然许梦丹非要揪着这事不放,回避也不是办法。”
至于对原主养父母的感情,她没有。
沉延庭沉默地走了一段,他知道宋南枝只是表面上说得轻松。
对于一个姑娘来说,绝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宋南枝能写出那份举报信,是他意料之外的。
沉延庭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
月光之下,他的轮廓显得模糊,“调查宋家这件事”
他顿了顿,但又不得不提醒她,“可能会影响结婚申请的审批。”
其实这一点,宋南枝不是没想过。
她歪歪头,“沉团长,这么着急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