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学生个人修炼室内。
苏台独自一人坐在一盆冰水之中,手中捏着那贴赤脉贴,神情专注。
他已经小心地拆开了一贴包装,露出里面的药膏本体。乍一看,这东西和普通膏药并无二致,只是中央那一团红色的黏状药膏,颜色浓烈得几乎象是血液凝成,散发着一种微微的药香中夹杂着辛辣的味道。
更奇特的是,还未粘贴身,光是用手指捏着背部,就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热意透出,象是药力已经在蠢蠢欲动。
苏台低头看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眼中没有半分尤豫。
这不是第一次吃苦,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苏台动作利落地将赤脉贴贴在了自己左侧胸腔的位置——正是昨日涂抹气血凝胶的局域。
几乎是在粘贴的一瞬间,他整个人仿佛被猛地推进了冰水之中,寒意自皮肤渗入,一路钻进骨子里,激得他浑身一颤。
赵赫老师曾提醒过,在贴赤脉贴时先让身体处于冰冷环境中,能稍稍缓解那种即将到来的灼烧感。虽然苏台从没打算照老师说的“受不了就放弃”,但这类实用建议,他还是愿意听从的。
冰水的刺激尚未完全适应,粘贴去不到半分钟,他便感觉心口处仿佛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一丝灼烧感从贴片中央蔓延开来。
象是一颗微小的火种,在冰河下悄然点燃。
下一刻,那一缕热意便如脱缰野火般迅速蔓延,以心房为源,沿着经脉一路狂奔,瞬息间席卷了苏台的全身。
灼烧感仿佛从体内炸开,皮肤之下像被万针刺穿,骨头象是在炭火上翻滚,连呼吸都带着燎人的痛感。
痛。
剧痛。
剧烈得让人无法忽视,无法思考,无法逃避。
苏台的神经仿佛被瞬间拉到了极限,冷汗一滴滴冒出,额头很快湿透。他甚至感到双手在微微颤斗,牙关紧咬,肌肉不自觉地收缩。
这一刻,苏台才真正明白,赵赫老师所言是一点都没有夸张。
赤脉贴的痛,不只是简单意义上的疼,它更象是一种从内到外、由浅入深的焚烧,一种撕裂血肉、灼穿骨髓的疼痛感,仿佛有火焰在血管中游走,在骨节间燃烧。
“妈的,大不了把老子疼死。”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嘶哑,额头早已被冷汗浸透,脊背也湿得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可他没动,手指没有去碰那赤脉贴一下。
苏台的性子向来倔,一旦认定了的事,就不会回头。他想要在一个月内拉高自己的气血值,想要在分数上追上、甚至超越笠凡,他就必须迎着这痛走下去。
放弃?他根本不允许自己有这个念头。
赤脉贴的药力在体内不断翻滚,灼烧感象是烈焰在血肉中爆开,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神经。苏台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烈火蒸煮,脑袋一阵阵发胀,眼前开始发黑。
终于,意志濒临崩溃的临界点,苏台支撑不住,身子一晃,头一歪,靠在了浴缸边缘,陷入昏迷。
若是此时赵赫站在这里,看到眼前的一幕,定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赤脉贴之所以让人难以忍受,不单单是因为其疼痛感,更是因为它那独特的药性不会让人晕厥、不会让意识逃避。
它会牢牢地将人的神经维持在清醒边缘,让用户在极度痛苦中持续煎熬。
可现在,苏台却在粘贴赤脉贴后,陷入了昏迷。
这并不符合常理。
而也就在这一刻,他体内那红雾忽然开始异动,象是被某种力量激活了一般,悄然从皮肤毛孔中渗出。
丝丝缕缕的红雾自他胸膛、手臂、肩背溢出,在空气中缓缓弥散,而赤脉贴所注入的药力,也正在他的血脉中翻滚、涌动,带着灼热的气息,不断地冲击、渗透他的经络和骨髓。
一雾一药,两股力量在体内最深处相遇,起初是冲撞、排斥,象是两条怒龙在血海中厮杀。但很快,那赤脉药力仿佛受到了某种引导,逐渐被红雾吞噬、包裹,继而缓慢融合,化为一道更为沉稳厚重的气血流动。
这种变化无人察觉。
整个个人习武室静悄悄的,只有药贴表面还在微微发热。
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
滴答,滴答——
钟表的秒针声仿佛格外清淅,无人知晓,在个人修炼室内,苏台的身影正静静躺着,面色苍白,额头冒汗,仍未苏醒。
直到夜幕完全降临,街道安静,星辰挂上高空。
此时距离苏台粘贴赤脉贴,已然过去了整整八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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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容桂市中,稀稀落落的灯火通过玻璃,映照着街道的影子。
容桂市并不算大,如若此时有人乘坐着飞机飞过城市上空,便能够轻易地俯瞰整座城市。
蜿蜒的南沙河将城区劈成两半,西岸是挤满老式骑楼的旧街区,月光象银箔般复在青瓦屋顶上,东岸新建的玻璃幕墙则把月光碾碎成星屑。
纵横交错的道路上亮着鹅黄顶灯,照着下方渐起的雾气。
一条街道上的第三根廊柱上伫立着穿灰风衣的男人,下方不时有车辆穿梭而过。
怪异的是,似乎所有的车辆都没有发现这廊柱之上还站着一个人,都是纷纷按照原速行驶,完全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便川流而过。
那人聚精会神,注视着下方的迷雾,似乎是在观察些什么。
而迷雾中,忽地出现了一团巨大的黑影。
当那道黑影悄然出现的刹那,那名侦查员面色陡然一变,眼神骤然凌厉,手指飞快地点在耳侧耳机上,语速加快地汇报道:
“分部注意,平江路发现异端踪迹。”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逐渐凝实的黑影,声音带上了几分压抑的紧张:“根据生命频谱比对,已确认——目标与前些日子探测到的新型异端信号高度重合!”
“请求分部立即派遣支持小组,坐标上载中——”
“——嘶啦——轰隆——滋滋滋——”
话未说完,通信频道猛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杂音,宛如金属撕裂,瞬间吞噬了他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连绵不断的轰鸣与爆炸声。
耳机那头的调度员急促地询问:“喂?喂?这里是分部中枢,侦查组,请立即确认坐标情况!听得到吗?回应一下!”
“平江路侦查员,请汇报情况!是否遭遇袭击?!”
可回应的,却只有那如同噪音般的嘶鸣,混杂着低频电流的杂声,象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吞噬整个信号。
无人应答,只有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