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三月十四日。
凛冽的寒风卷着硝烟与尘土,扑打在藤县外围阵地上。
伴随着地平线上传来的沉闷轰鸣,鬼子第10师团之濑谷支队近万兵马,在超过五十门各型火炮和三十多辆八九式中战车、九四式轻装甲车的掩护下,向着川军第22集团军苦心经营月余的外围防线,发起了凶猛的进攻。
“咻——轰!”
“咻咻咻——轰轰轰!”
鬼子的炮弹如同冰雹般砸落,掀起冲天的泥土和硝烟。
虽然川军将士们提前一个月便开始布防,在界河两岸、在北沙河沿线,利用丘陵、村落,构筑了大量纵横交错的战壕、机枪火力点和散兵坑。
但缺乏钢筋与水泥,他们的工事大多由沙袋、原木和就地取土夯实而成。
在鬼子密集的炮火准备下,这些土木工事的防御能力显得有限。
不断有战壕被直接命中,沙袋炸飞,原木断裂,隐藏在其中的士兵连同他们的武器一起被吞噬。
更为致命的是,川军自身极度缺乏重武器。
整个集团军拥有的火炮,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而且多是老旧的山炮、迫击炮,射程和威力远不如鬼子。
机枪数量也严重不足,许多连队仅有一两挺轻机枪。
战前,第五战区虽紧急补充了一批仿制的汉斯木柄手榴弹,但这已是所能提供的极限。
面对鬼子在坦克引导下的步兵波浪式冲锋,川军将士们打得异常艰苦,几乎是用血肉之躯,硬扛着钢铁与烈焰的冲击。
“格老子的,手榴弹,给老子甩。”一名川军连长嘶哑着喉咙,脸上被硝烟熏得漆黑。
士兵们奋力将木柄手榴弹投向逼近的鬼子人群。
爆炸声此起彼伏,暂时阻滞了鬼子的攻势。
但很快,鬼子的坦克履带便碾过了同伴的尸体,机枪子弹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守军的阵地。
缺少有效的反坦克武器,川军士兵们只能抱着集束手榴弹,利用弹坑和残垣断壁匍匐靠近,以生命的代价去炸毁这些钢铁怪物。
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浸透了鲜血。
就在藤县外围血战正酣之际,方默的第69军也开始行动。
他之前部署的周卫国103师,早已在台二庄一线利用运河及村落构筑了坚固的防御阵地,严阵以待。
在获得了李司令正式任命的前敌总指挥职权后,方默毫不犹豫,立刻命令孟烦了的新2师主力,从韩庄防御阵地前出,迅速北上,向藤县方向驰援,意图加强外围防御,稳定战线。
然而,战场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
三月十六日,凭借兵力和火力的绝对优势,濑谷支队主力强行跨过界河,逼近北沙河一线。
川军第22集团军各部,尽管伤亡惨重,依旧依托北沙河及其支流,节节抵抗,迟滞着鬼子的进攻锋芒。
天空之中,鬼子陆军航空兵试图为地面部队提供近距空中支援,但多次遭遇方默69军航空队的战斗机群强势截击。
在性能碾压的bf-109、p-40等战机面前,鬼子的九五式战斗机和九七式轻爆击机损失惨重,难以有效支援地面战斗,制空权逐渐向69军倾斜。
但第10师团不愧是鬼子的老牌甲种师团,基层军官战术素养极高,士兵战斗意志顽强。
支队长濑谷启少将也并非庸才,他敏锐地发现,川军的防御部署是沿着北沙河以北,呈一线展开,缺乏足够的战略纵深和预备队。
于是,他果断下令,抽出麾下主力之一的步兵第63联队,配属部分工兵和炮兵,执行了一次漂亮的迂回包抄。
该联队避开川军正面阵地,从其防御体系的东侧薄弱环节突然穿插,速度快得惊人。
等到川军指挥部察觉时,鬼子第63联队的先头部队,已经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接捅到了藤县城下。
兵临城下!
城内,122师王师长接到急报,脸色骤变。
他立刻下令,命令正在外围北沙河一线与鬼子主力鏖战的部队,迅速抽调兵力回援藤县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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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鲁南麦田,冬小麦刚刚返青,给苍黄的大地铺上了一层淡淡的绿意。
然而,此刻这片希望的田野,却即将沦为血腥的战场。
奉命回援藤县县城的约两千多名川军官兵,急匆匆地在麦田间的土路上行进。
他们衣衫褴褛,装备简陋,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与鬼子血战到底的决绝。
突然,前方传来了履带碾轧地面的“嘎吱嘎吱”声,沉闷而压抑。
“隐蔽,是鬼子的铁王八。”带队的军官声嘶力竭地大喊。
士兵们迅速散开,匍匐在田埂下、土坎后,或是直接趴在了麦田里。
三班班长,赵老幺,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此刻正和手下的弟兄们趴在一条刚挖不久的浅散兵坑里。
他啐了一口嘴里的泥,死死盯着远处那几辆越来越近的钢铁怪物。
那是一批八九式中战车和体型更小些的九四式轻装甲车,总共二十多辆,后面跟着黑压压一片的鬼子步兵。
八九式中战车
“龟儿子的,阵仗还不小。”赵老幺低声骂了一句。
要是在以前,第一次见到这些喷着黑烟、刀枪不入的铁疙瘩,弟兄们难免心里发怵。
但这次,不一样了。
他们师里前阵子发下来一本薄薄的册子,据说是那个很能打的69军方军长让人编的,里面专门讲了咋个打鬼子的坦克。
赵老幺不识字,但连里专门让人念给大家听过,还在地上比划演练过。
不能慌,不能瞎开枪暴露位置。
等它开过来,找机会靠近了打。
他摸了摸身边放着的几个土制燃烧瓶——里面灌满了煤油,塞着布条。
另一个弟兄怀里抱着用布带捆好的集束手榴弹,五枚一捆,沉甸甸的。
履带的声音越来越近,嘎吱嘎吱,仿佛就在耳边碾过。
一辆八九式中战车庞大的身躯,压倒了一片片青麦,钢铁履带卷起泥块,正好从赵老幺他们隐蔽的散兵坑旁不到十米的地方经过。
战车内的鬼子驾驶员,透过狭窄的观察缝,视野极其有限,加上麦苗的遮挡,根本没有发现几乎与大地融为一体的川军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