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营？！”
天微微亮，一艘破旧的小船从观海涯而来。
船上，只有十几个人，且人人带伤。
为首者，是一名二十三四左右的年轻人，他此时缺了一只骼膊，面色苍白无比。
顾青舟记得他，他就是三族之一，刘家家主第三子，刘正齐。
“老父母，昨夜军营发生哗变，漆黑之中，县兵开始互相攻伐……”
刘正齐此时气若游丝，他苍白的脸上透着害怕，身子都跟着颤斗起来。
“怎么会炸营？！”
顾前程此时面色发黑，声音冰冷，他猛的朝着前方看去：
“可是有俘虏逃脱？”
“不曾。”刘正齐抿嘴，低下头。
“那是可曾有海贼馀孽趁夜来袭？”
“也不曾。”
“那好端端的，为何会炸营？！”顾前程眼睛一眯，身上的气势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朝着前方压去。
那艘小船之上的人全都“噗嗵”一声，倒在船上，苦苦支撑。
顾青舟躲在老爹身后，看着老爹的表现。
心中暗暗竖起大拇指。
不错，这次的表演我给你八十二分。
剩下的十八分，以666的形势赠予。
“老爷……小的也不知道！小的昨夜正在梦中，突然耳边响起厮杀之声。”
“仓促之间，只能组织同族的兄弟背靠背肩并肩一起，只为自保……”
刘其正抿着嘴抬头，露出害怕的面容。
“父亲，少安毋躁。”顾青舟这个时候站出来，轻轻“安抚”着顾前程的情绪。
随后以关切之色看向刘正齐：“刘兄，除了这些兄弟之外，可还有别的伤员从此存活？”
“唯今之际，理应是先救人要紧。”
刘正齐恐惧的咽了一口唾沫，他颤斗着摇头：“少君，没了，全死了，五百县兵，现在只剩我们了……”
“可怜我那百十名刘家子弟……”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哽咽。
参军王永年抬头，偷偷瞄了一眼这顾氏父子。
心中唯有一片冰冷。
狠。
毒。
他又岂能不明白眼下的局势？
为了能快速在县中立足。
这父子二人，竟能想出此法来消磨三族的力量？！
他不知道为何顾青舟使了什么办法，知道今天晚上一定会炸营。
可他知道这一切，看似是那顾前程在主导。
其实，都是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顾少君！
“王参军，你通兵事，应该知道这炸营是怎么形成的吧？”
他在思索之际，听到顾青舟那温和的声音传来，他身子轻轻一颤，对上了顾青舟脸上那淡淡的微笑。
警告。
他听出了警告的味道。
“顾少君，炸营自古以来皆是军中无解之法。”
“发生营啸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有人在梦中的惊叫，惊得所有将士凶性大发……”
王永年不敢有任何怠慢，寥寥数语，便将此次炸营事件给做了定性。
“恩……行吧。”顾青舟叹了一口气。
“行吧，既然王家与吕家之人，无人存活，那这破境丹，只能赏给刘家了。”顾青舟轻轻叹了口气，他对着顾前程行礼道：
“爹，眼下应该是发放抚恤，安抚县兵族人，同时将破境丹赐给刘家。”
“好。”顾前程看了一眼顾青舟，随后点了点头。
“对了刘兄。”顾青舟转头看向刘正齐，咧嘴露出一抹笑容：
“拿到这破境丹之后，一定要交给族里德高望重之辈，并把昨夜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
刘正齐一怔。
他并不明白顾青舟的意思。
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顾青舟手里那一枚散发着药香味的破境丹。
“好。”
…………
刘家。
刘正齐是秘密回的家。
“正齐……”
当看到刘正气那断了一条手臂的伤口时，刘家家主，刘任取面露复杂：
“难为你了。”
“为家族拼得此丹，是正齐之幸。”刘正齐轻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我刘家百名儿郎。”
刘任取也是一声轻叹：
“的确不曾想到，那观海涯的海贼居然这般悍勇。”
“想必王家与吕家之人，也是死伤惨重？”
刘正齐轻轻一怔，随后抿了抿嘴摇头道：“王家与吕家的县兵，都死了。”
“什么？”刘任取眉头轻轻一皱，苍老的面容透着一抹疑惑：
“可是发生了何事？”
刘正齐咬了咬牙道：“昨夜发生了营啸，孩儿在营帐之人，突然听到有人大喊“杀俘了”，当时我刘家斩敌最少，听到这喊声，孩儿又岂能坐得住，便赶紧起身带兄弟们去探个究竟。”
“果然发现吕家与王家的人已经大打出手。”
“彼时更有人喊“县老爷只要人头，又没说是谁的人头”。”
“这一声过后，就更乱了……”
“不仅王家在杀，我刘家子弟也有人上前乱砍……”
“孩儿留了个心眼，没有失了理智，趁乱聚了十来名刘氏子弟，苦苦坚守，一直等到天亮，才……”
“哼！”听他说到此处，刘家家主刘任取苍老的面容已是浮现寒霜，他死死的盯着刘正齐：
“孩子，你向祖父说实话。”
“王家，吕家最后的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刘正齐面色轻轻一变了，他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刘任取。
刘任取便已经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的那浑浊的目光，缓缓变的锐利，抬头朝着县衙的方向望去。
“其实是不是你杀的，都是你杀的。”
“好个阳谋……”
“顾前程无愧探花之位！”
说着，他看向手中的破境丹，只觉得滚烫起来。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将此丹，送往县衙，并让主簿齐礼向顾县令进言，我刘家以后，唯命是从。”
“什么意思？？”刘正齐的面容有些呆滞。
“照做便是。”刘任取轻叹一声：“从此以后这青海县，必是顾氏父子，一手遮天了。”
刘正齐极不甘心。
但他又不敢违背祖父的命令。
只得匆匆拿起丹药，朝县衙之中而行。
看着刘正齐的背影。
刘任取那苍老的面容透着复杂之色，抬头看向窗外渐渐下起的小雨，轻叹一声：
“变天了……”
就在他看天色入神之时。
刘正齐折而复返。
“祖父……顾少君说，这丹药，您放心收着便是。”刘正齐那年轻的面容之上，透着一抹惊愕。
刘任取微微一滞。
他看着刘正齐重新递过来的丹药，面色轻轻变了变。
最后将那丹药郑重收起，置入盒中，贴身而放。
“走吧，随祖父去佛楼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