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细节的描绘,更让这番指控显得真实可信,令人不寒而栗。
小香刻意隐去了那男子身穿赏花宴侍卫服制这一细节——小姐方才特意叮嘱过,此事不宜点明。
当那婆子方才将矛头直指安王府小公子时,自家小姐便瞬间洞悉了她的险恶用心。
她特意将那小男孩带到湖边,就是为了将刘家小公子落水的罪责栽赃给他。
然而小姐此刻正争分夺秒地救治溺水的小公子,实在无暇亲自出面说明真相,生怕耽误了最宝贵的救治时机。
于是小姐只能匆匆低声交代自己,要她站出来说出亲眼所见的事实,绝不能让那婆子的毒计得逞。
小姐还特地嘱咐,切不可提及那扔孩子下水的男子身着侍卫服饰。
若是点破这一点,虽能洗清安王府小公子的嫌疑,却难免会将矛头引向若宁郡主。
到头来,依然会与安王府结下仇怨。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此事多半与安王府毫无干系,分明是有人蓄意要挑起两家的争端,才使出如此恶毒的手段。
孙老夫人听到这里,脸色又惨白了几分,身子微微晃动,身旁的婢女连忙用力搀扶住她颤抖的手臂。
方才奴婢陪同夫人在园中游览,走得乏了,便想在湖边假山旁稍作歇息。谁知刚坐下不久,就看见一个形迹可疑的男子扛着个孩子来到湖边。夫人当即察觉情况不对,连忙带着奴婢躲到暗处观察。眼见那男子将孩子扔进湖中,我们正要冲出来相救,却见这婆子牵着萧家小公子也来到了湖边。
她目光扫过那面色惨白的婆子,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
这婆子在湖边站了许久,那神情分明是早知道自家小公子被扔进了湖里。我们不明她的动机,只得继续隐在暗处。本想趁她不注意悄悄下水救人,谁知她突然放声呼喊。夫人当机立断,顺势现身,命奴婢立即下水将人救起。
夫人原本打算以救人为重,待事后再好生向老夫人说明原委。岂料这婆子竟信口雌黄,污蔑一个无辜的孩子。她这般行事,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夫人一心只想挽救小公子的性命,虽不知这婆子究竟意欲何为,但绝不能任由她这般害人。这才命奴婢站出来,将看到的同大家说个清楚。
那婆子此刻脸色剧变,眼珠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
她死死盯着小香,满脸的难以置信——万万没想到,这对主仆当时竟真的藏在暗处,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难怪!
难怪方才自己刚一呼救,她们就能立刻现身施救!
难怪那婢女下水后能如此迅速精准地找到小公子!
原来她们早已知晓一切!
却还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分明是在暗中观察她的举动,等着看她究竟意欲何为!
婆子死死咬住后槽牙,牙龈都泛出酸意。
眼看计划就要成功,却被这半路杀出的主仆搅局,恐怕一切都要功亏一篑!
她眼珠疯狂转动,忽然灵光一现,又扑倒在孙老夫人脚边,放声哭嚎:
老夫人明鉴啊!事实绝非这丫头所说那般!今日萧小公子与咱们小公子险些动手,您可是亲眼所见的啊!两个孩子先前就有争执,因争执而情绪失控推人下水,这才合乎常理!再说萧小公子偏偏出现在事发之地,这一切不都印证了老奴所言非虚吗?
她猛地抬手指向小香,满脸悲愤地继续道:
老奴方才所言句句在理,可这丫头说的才是荒诞不经!说什么老奴将萧小公子抱来——老奴哪有这个本事?萧小公子性子那般烈,身边又跟着那么多婢女,这满园子还都是安王府的守卫。老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下药,还将人带到这里?这话说出去,三岁孩童都不会信啊!
还有她说的什么陌生男子掳走小公子——老奴今日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公子,何曾见过什么男人?这园子里若是真有个陌生男子公然掳人,岂不太过离奇?
还有一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丫头是沈夫人的婢女,而沈夫人又是沈云舟沈大人的夫人。沈大人与郡主府的交情,在座谁人不知?此时她突然站出来这般说辞,难保不是不是想要替熟人开脱,把亲近之人从这浑水里摘出去啊!
她说得声泪俱下,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直指小香背后的动机不纯。
小香见那婆子又开始狡辩,心中丝毫不乱。
这番说辞早在小姐预料之中,连如何应对都已细细交代过,她自是成竹在胸。
她当即挺直脊背,目光如炬地直视婆子:
“你这婆子,眼见恶行被我家夫人与奴婢撞破,便想胡搅蛮缠、反咬一口吗?今日过来这赏花宴的谁人和郡主关系不亲近,大家都是座上宾,都是和郡主交好之人,像你这样说的话,那今日无论是谁看到真相,说出来是不是都是在袒护郡主为安王府开脱了?”
“若奴婢不曾亲眼目睹小公子落水之处,又如何能一下水便准确寻到他的位置?这难道不是最有力的证据?”
“再说那陌生男子——你口口声声说园子里不可能有人掳走小公子,可若你本就与那男子是一伙的,里应外合之下,要将小公子带走岂不是易如反掌?”
最后,她抬手指向泥泞的湖岸,语气陡然转厉:
“而你坚称萧小公子不是你抱来的……那请问,这湖边为何独独不见孩童的脚印?难不成萧家小公子是生了翅膀,飞过来的不成?”
小香每说一句,婆子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待到最后那句质问,她已是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湖岸泥地——果然只见成人足迹交错,却无一枚属于孩童的小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