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傻愣愣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画满鬼画符的纸，没动。
林械最后那句话，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
“你爹！……不就是铁匠吗？”
是啊。
我爹是铁匠。
可他那也配叫铁匠？
每天除了敲几下破铜烂铁，就是抱着酒瓶子不撒手，喝完就倒头大睡的糟老头子。
连邻居家的锄头都打不利索，他能干什么？……
唐三低头看着图纸上那些精密线条，和他根本不认识的金属名字。
这些让他这个唐门高材生都头皮发麻的结构，
他爹，一个村里的野铁匠，能懂这个？
他想不通，
林械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那种不带任何怀疑的绝对信任！
他想追上去，把这张纸塞回林械手里，告诉他，我办不到，我爹也办不到。
可脚挪不动。
林械和朱竹清已经走远了。
热闹的斗魂场门口，人潮散去。
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儿，晚风一吹，让他感觉有点冷。
他想起猎魂森林里，林械把千年魂环让给他，改变了他的一生。
想起在诺丁学院，林械面对城主儿子，眼皮都没抬一下。
现在，林械只让他办一件事。
自己就要认怂？
不行！
唐三咬着牙，从二十四桥明月夜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黑铁盒子。
这是他爹唐昊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他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柄小锤子，只有巴掌大小。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他爹一身酒气，醉醺醺把这个盒子塞给他。
“小三，这锤子收好，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拿出来给别人看。”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天要塌了，就拿着它，去随便哪个城里，最大的那家铁匠铺。”
天要塌了？
唐三不知道现在算不算天要塌了。
但他知道，林械信我。
那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把这份信任给扛起来！
或许……这就叫天塌了吧！
……
与此同时。
索托城，一座奢华庄园内。
“砰！”
精美的魂导瓷瓶被砸得粉碎。
“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
一个穿着金丝长袍，满身珠光宝气的青年，正指着面前几个发抖的下人，破口大骂。
“一对刚注册的菩萨小队！你们居然能让他们连赢十场？！”
“我的钱！我整整十万金魂币的盘！就这么没了！你们知道十万金魂币有多少吗！”
青年俊脸扭曲，他叫金耀，是索托城金字商会少主，也是城里最大的赌盘庄家。
今晚，他赔麻了。
管家满头大汗，战战兢兢躬身上前，递上一份情报。
“金少爷，查……查清楚了。那个叫林械的，武魂很古怪，是一种……一种能从很远地方打人的器武魂，攻击方式……我们的人说，闻所未闻。”
“我特么管他闻所未闻，还是见所未见！”
金耀根本不听，一脚踹翻旁边的红木桌子。
“在索托城！在我的地盘上！谁敢坏我的规矩，就得死！懂吗？！”
他喘着粗气，眼睛血红，
“大斗魂场是什么地方？那是我们这些贵族老爷们找乐子的地方！是我们的游戏场！”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山沟沟里冒出来的乡巴佬，在这里坏了我们的兴致？”
他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
“他不是叫什么慈悲吗？不是喜欢物理超度吗？”
“好啊。”
金耀坐回椅子，整理下衣领，冷笑一声。
“去找人，给我超度了他！”
“做得干净点，我不希望明天还能在斗魂场看见这个菩萨小队。”
“是，少爷。”
管家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躬身退下，房间阴影里，几道黑影悄无声息随着他一起消失。
……
林械还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打工赚钱，已经让他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正和朱竹清走在回史莱克学院的路上。
入帐一百金魂币，kpi超额完成，他心情相当不错。
研究“加特林菩萨”硬件升级，总算有了第一笔激活资金。
他正盘算得起劲。
突然，
林械脚步一顿，一阵天旋地转，
有股细微的衰败感，从他灵魂深处泛起。
那感觉，就象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cpu突然过热，发出的警报。
他眼前发黑，脸色惨白，整个人不受控的晃了一下，伸手扶住路边的墙才没倒下。
“你怎么了？”
跟在身边的朱竹清，在他停步的同一时间，就察觉到他不对劲。
她扶住林械，想让他站稳。
可她那常年冰冷的小手，在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感觉到不正常的滚烫。
“你好烫。”
“没事。”
林械闭上眼，靠着墙，缓了好几秒，才把那股虚弱感，强行压下。
“可能是……蓝耗太大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轻松表情，顺嘴说一个朱竹清听不懂的词，想糊弄过去。
朱竹清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扶着他的手，一点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知道，林械在说谎。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腐朽的，正在走向生命终结的气息。
林械靠着墙壁，心里暗自咒骂，
来了。
穿越者的后遗症。
他的灵魂，和这具十几岁的少年身体，并不完全匹配。
就象最新款性能过剩的作业系统，被强行安装在一台老旧计算机上。
短期内可以超频运行，表现得比新计算机还猛。
但时间一长，硬件的损耗是不可逆转的。
之前在圣魂村，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这种感觉还不明显。
可随着他魂力的提升，“加特林菩萨”武魂的不断觉醒和使用，这种变化越来越清淅。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掏空。
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
玛德，搞半天，自己身上还有个持续掉血的debuff。
再这么下去，别说挑战神权，弑神夺位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可能连二十岁都活不到，
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就是啊！
必须找到解决办法！
立刻！马上！
冰火两仪眼？
里面的仙草应该能解决问题。
但那地方远在天边，现在他根本去不了。
眼下只有一个地方，有可能找到续命的东西。
索托大拍卖行。
那是整个巴拉克王国，乃至周边好几个公国，最大的销金窟。
也是各种奇珍异宝，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那一百金魂币，瞬间改变了用途。
升级装备，是战术问题。
保住小命，是战略问题！
活着，才配谈火力！
竞拍宝贝，钱不够？
那就先……凭实力赊帐！
“你在想什么？”
朱竹清看到他半天不说话，只是靠在墙上发呆，她眼神里的担心藏都藏不住。
林械回过神，看着身边一脸关切的少女，
朱竹清那张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焦急。
他的心，莫名软了一下。
他拍了拍朱竹清扶着自己的手，示意自己没事了。
“走，去个地方。”
“去哪？”
“药店。”
朱竹清愣了一下，“买药？”
“恩。”
林械站直身体，尽管脸色还有点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买个血包，给自己续续命。”
朱竹清不傻，她听出了林械语气里的故作轻松。
她伸手，掰正林械的头，贴脸盯着他的眼睛，
“你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