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目光一转,落在李兰身上,眉头一挑,脱口而出:“咦?你这骨架,这气血,最近是不是天天练武?”
李胜噗嗤笑出声:“师父,您这眼睛真是毒。”
徐成“腾”地站起来,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晃了:“来来来!露一手!打套拳我瞧瞧!”
李兰二话不说,站到院中,一招一式,如风摆柳,柔中带刚——咏春拳一气呵成。
徐成看得眼睛都直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我的天爷!”他拍大腿,“大徒弟跑路了,正好!这闺女,天赐的练武坯子!我收了!”
他转头冲张雪梅一瞪眼:“弟妹,这徒弟我收定了!行不行?”
张雪梅一愣,下意识看向儿子。
李胜点头:“妈,您说呢?”
张雪梅这才笑开:“您本就是小胜的师父,我哪有不答应的理儿?”
李胜在心里叹气:这下可好,小妹怕是要吃苦头了。
师父那套“非人训练”,他亲身体验过,骨头都散过架。
可转念一想——有师父盯着,她至少能活下来,还练出本事。
值了。
转眼就到九月。
大院里头,除了傻子、三大爷、王大爷,谁都不知道李胜要去哪儿。
他临走前挨个叮嘱,托人照看家人。
这几天,他天天带着妹妹去师父那儿扎马步、打桩子。
闲下来,他就翻书——政治、军事、战术,一本接一本。
现在他脑子里开了挂似的,一点就通,学什么都快得吓人。
林淑敏和贺佳雯雯隔三差五就来,不是逛街,就是聊天、唱歌,有时就在院门口发呆。
可他一句都没提自己要去的地方。
每次问起,他就笑呵呵打太极:“哦,可能出差,说不准。”
其实,他早悄悄写好一封信,塞在信封里,让妈等他走了再交给她们。
报到那天,天还没亮。
他轻手轻脚爬起来,把行李捆好,就想偷偷溜出门,躲开妈的眼泪。
他最怕她哭。
可他刚拉开院门——
整个人僵在原地。
门口角落里,一个姑娘缩着身子靠着墙,头发都沾了露水,眼圈红得象桃子。
是林淑敏。
她听见脚步声,一抬头,眼里水汪汪的,却笑着,一个字没说。
李胜心头一揪,鼻子一酸。
“你……你怎么在这儿?”
她轻轻一笑,声音软得象春天的风:“你以为我不说,就不知道你要走两年?”
他一怔:“你……早知道了?”
她点头,眼神认真得不象在开玩笑:“我早就知道。我什么都没问,天天来找你,是因为……我想多看一眼,少一眼,都怕以后没机会。”
她吸了吸鼻子:“听说你天没亮就走,我就提前过来等你。”
李胜眼框发热,冲过去一把抱住她。
“对不起……我不是不想说,是怕你难过,更怕自己……舍不得走。”
她埋在他怀里,听着他心跳,脸上却绽开一朵甜甜的笑。
边上的哨兵识趣地转过头,假装数天上的星星。
李胜闻着她发梢的皂角香,轻轻松开手,柔声说:“回吧,早上凉。”
她没走,只是仰着头,眼里亮晶晶的:“你等着我。”
“等你回来。”
“记得……给我写信。”
两人站在门边,挥手告别。
风掠过,卷走几片落叶。
他转身走了,心口却象被人挖走一块。
到了公安部,几十号人挤上军车,嗡嗡作响。
他有点懵:不是一百号人吗?其他人呢?
车轮滚滚,不知开往哪儿。
几天后,他才知道——目的地是金陵军事学院。
那地方,气派得象皇宫。
大门高耸,铁门沉重,守卫一排排站得笔直,眼神比刀还锐。
进去一瞧,满眼都是将星。
少校?随便瞅一个。
中将?走廊拐角碰上仨。
上将?会议室门口抽烟的那位,背影看着像画报上的人物。
走路带风,说话带电,一个眼神,都能压得你喘不过气。
听说这儿是培养尖子的地方。
战役、战史、速成班、函授、政治特训、海陆空三军专修……应有尽有。
师父说过,抗美援朝那会儿,这儿搞过“一年速成班”,专门赶着人上战场。
打得差的,来学打仗;不会政治的,来补脑子。
再牛的将领,来了也得从头学。
师父自己,前后进过三次。
李胜被分进的班,不是普通本科。
表面上是“陆军本科两年制”,实际——
是“特勤精锐班”。
出来就直接守京城,保护高级干部,揪内鬼,搞情报,干最脏最险的活儿。
头一天上课,没讲军事,没练射击。
老师一上来,就甩了本红皮书。
“今天,我们谈信仰。”
他愣在那儿。
原来,真正的战场,不在枪林弹雨里。
在心里。让李胜没想到的是,第一堂课竟然是刘大帅亲自来上。
“都给我打起精神!”刘大帅一上来就拍桌子,嗓门震得屋顶都在颤,“你们这群小子,是全国挑出来最尖的尖子,不是来这儿度假的!”
他眼睛一扫,没人敢喘大气。
“你们能站这儿,不是因为你爹妈牛,也不是因为你成绩好——是因为你们能扛事,能杀人,能藏得住话。但别以为这就高枕无忧了。这里,只认结果。你不拼,明天就被踢出去,连行李都别想拿走。”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别以为我说笑。明天,可能真有人走。”
“别骄傲。你们连根草都不如。真想往上爬?那就低头学,闭嘴干。”
“第一,守口如瓶。不管是谁,上将也好,领导也罢,问你干嘛的?你咬死不说。你是谁?编号是多少?记住——你连自己叫啥都不准提。谁问你老家、谁问你婚没结、谁问你以前杀过几个人?统统闭嘴!泄密的,滚蛋,还得蹲禁闭!规矩都在手册第一页,自己背熟!”
“第二,随时准备上战场。别以为还得熬三年五年。今天学的,明天就得用。枪响不打招呼,敌人不等你毕业。你的命,就系在你今天多练了五分钟、多记了一条线路、多摸熟了一把枪上。”
他砸了下水杯:“说不定,明天你就得扛着炸药包去拆桥!还在这儿做梦呢?”
“第三,自己饿了自己找饭吃。学院不给你喂奶。你能学多少,全看你自己。别指望谁手柄手教你。老总说过,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书,一天都不能停。”
他讲了一个多钟头,唾沫星子快喷到后排。
李胜这下真明白了——这不是军校,是炼狱。
一进来,他就觉得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可日子一长,他竟慢慢习惯了。
早起五点冲山头,白天练射击、破译、格斗,晚上翻资料到三点。过年了,还能看场春晚,文工团来了,拉琴唱歌跳舞,好不热闹。
谁也没想到,一年后春节,李胜在台上看到了林淑敏。
她穿红裙子,跟别人合唱《我的祖国》,嗓子亮得象银铃。
可他连站都没敢动。
不能打招呼,不能看太久,甚至不能多呼吸一口。
时间象风刮过指缝。
又一年过去了。
毕业前,搞了个大演习。
一百人进来,只剩八十。
剩下来的,是活下来的。
演习规则简单到残忍:
两队,各四十人。
每队,藏五个敌特。
你们得靠线索,一个个揪出来。
审问他们,拿到情报。
然后——用情报,干掉对面全队。
但小心!误杀一个自己人,立马判你死刑。
情报里,有真有假,真得象蜜,假得象毒。
你信了假的,你的人就得死。
李胜因为这两年表现突出,当上了“001”,领一队。
大家盯着一堆文档,头都快挠秃了。
“001,”一个瘦高个叫009的,指着文档说,“这个人,王大奎,抗战就在这儿干,十年没升过职。岗位又关键——我怀疑,他是内鬼。”
李胜没说话,盯着那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