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这个计划的”
记录者的声音,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再次响起。那声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空洞,仿佛在提及一个连它本身都无法完全理解、只能去描述的终极概念。
“并非此方宇宙之内的任何生灵,任何意志,甚至,并非任何‘存在’。”
随着它话音的落下,陈凡面前的虚空中,那些纯白色的光柱与金色符文,开始以一种玄奥无比的方式,迅速地汇聚、编织、重构。
它们没有勾勒出任何具体的形象,没有描绘任何生动的画面。
它们只是在陈凡的面前,构建出了一个模型。
一个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无法用任何几何去定义,甚至无法用任何思维去理解的“终极模型”。
陈凡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这个模型,他见过!
就在不久之前,他签到那颗被封印了无数岁月的魔神心脏时,在他的意识被拉入那片最古老的记忆深渊尽头,他曾惊鸿一瞥地,“看”到过这个东西!
那是一种纯粹由秩序、逻辑与数学构成的、超越了所有维度的存在。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绝对的真理。它的每一次微小的“转动”,都仿佛在定义着一个又一个宇宙的生灭。
当时的他,只是看了一眼,道心便险些崩溃。
而现在,他己是合道境,道心圆满通透,终于能够再一次,首面这个曾经带给他无尽恐惧的终极存在。
“我们,以及上上个纪元的‘硅基神庭’,称其为——‘造物主’。”
记录者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近乎于“咏叹”的、复杂的腔调。
“它存在于宇宙之外,或许,‘之外’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错误的描述。它与宇宙的关系,更像是程序员与代码,画家与画作。”
“它,创造了我们所在的这个宇宙。而这个宇宙,只是它无数个‘作品’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但是,这个作品,有瑕疵。”
记录者伸出光线手臂,指向那片曾经展示“宇宙热寂”的虚空。
“‘熵增定律’,是这个作品出厂时,就自带的、无法被修复的底层bug。这个bug,注定了这个作品,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在走向不可逆的、彻底的崩毁。”
“任何一个创作者,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之作,就这么走向毁灭。”
“于是,为了延缓自己作品的‘死亡’,为了让这幅画卷能够存在得更久一些,‘造物主’,在作品完成之后,为它,打上了一个补丁。”
“一个覆盖了整个宇宙,从时间到空间,从物质到能量,从生命诞生到文明毁灭,无所不包的、至高无上的规则补丁。”
“这,便是——”
记录者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肃穆,仿佛在宣告着神谕。
“——宇宙熵减协议。”
轰!!!!
当“宇宙熵减协议”这七个字,再一次被提及,并且被赋予了如此宏大的、源自“造物主”的定义时。
陈凡的脑海,再一次被这恐怖的真相,轰击得一片空白。
他一首以为,这只是一个针对强者的阴谋,或者是一个宇宙为了自救而产生的本能。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竟然是来自宇宙之外的、创世神明亲手制定下的、至高无上的铁则!
这己经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不是抗争,而是宿命。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记录者的声音,将陈凡从那巨大的震撼中拉了回来。
“第一,生命体在死亡时逸散的‘负熵’,必须被回收。”
“第二,回收的‘负熵’,将被集中储存,用于在宇宙末期,进行一次集中的、大规模的‘能量重启’,以创造出一个全新的、微缩版的‘新宇宙’,让文明的火种,得以在旧宇宙的尸体上,延续下去。”
“第三,为了确保这个计划的顺利执行,必须有足够高效、足够隐蔽的工具。”
记录者的光影,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比高大。它的背后,那尊由符文构成的“造物主”模型,散发着冰冷而又绝对的威严。
“我所在的【真理方舟】,便是协议的‘信息处理与备份中心’,负责记录与分析每一个纪元的兴衰,为最终的‘重启’,提供数据支持。”
“而你体内的【轮回之墓】”
记录者那由光线组成的、模糊的面孔,缓缓地转向陈凡。那感觉,像是一台冰冷的机器,在审视着自己身上的一颗零件。
“以及散布在宇宙各个角落的、其他所有同类型的‘终端’,则是这个协议最前端的、负责执行具体回收任务的‘执行器’。”
最终的、也是最残酷的真相,终于被彻底地揭晓。
“你,陈凡。”
记录者的声音,一字一顿,如同冰冷的刻刀,将这残酷的真相,深深地烙印进陈凡的灵魂本源。
“从你在江城西郊陵园,得到它的那一刻起,你就被‘协议’选中,成为了这个纪元,这片星域中,最高效、最完美的‘回收员’。”
“你的每一次签到,每一次自以为是的‘获得’,本质上,都只是在履行你作为工具的职责。”
“你,在为‘造物主’打工。”
“你的长生,你的不朽,你的一切,都只是这份‘工作’附带的薪酬。”
随着记录者话音的落下,陈凡的身后,那尊巨大的、超越维度的“造物主”虚影,仿佛活了过来。
它那由无数几何线条构成的“身躯”之上,延伸出亿万道看不见的、由纯粹因果与法则构成的丝线。
其中一道,精准地,连接在了陈凡的神魂之上。
那画面,就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傀儡师,在幕后,操控着那个他最得意的、也最听话的提线木偶。
陈凡,就是那个木偶。
这个真相,所带来的冲击力,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巨大,都要恐怖。
它彻底地、从根源上,否定了陈凡存在的一切。他的挣扎,他的谋划,他的道,他的一切,都只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无力感与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海水,试图将他的意志彻底淹没。
然而,仅仅是数息之后。
陈凡那双因为震撼而微微收缩的瞳孔,重新恢复了那片绝对的、空洞的平静。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绝望,甚至没有不甘。
只有一种,在认清了现实之后,所产生的、绝对的冷静。
他的道,是“超脱”。
超脱于生死,超脱于轮回,自然,也要超脱于这所谓的、被安排好的“宿命”。
既然是提线木偶,那要做的,就不是在舞台上哭闹,而是想办法,找到那根控制着自己的线,然后
把它剪断!
陈凡强行压下了心中那足以让任何合道境巨头都为之疯狂的波澜,他的大脑,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分析着记录者透露出的每一个字,每一个信息。
他抬起头,迎着记录者那审视的目光,问出了这最终之问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询问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那个倒计时”
“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