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平淡的话语，砸在万法棋盘上，比之前任何一道审判光柱都更具份量。
幸存的数十名血魂殿魔修与天神殿骑士，身体僵在原地，动作凝固。他们看着那个从棋子阴影中缓缓站起的年轻人，大脑一片空白。
化神中期。
这个词汇代表的力量，他们再清楚不过。
但这份力量，从一个他们之前视作蝼蚁、当作探路工具的疯癫散修身上爆发出来，这种颠覆性的认知冲击，让他们的神魂都在颤栗。
“你你到底是谁？”
一名血魂殿的返虚长老，声音干涩，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把滚烫的沙子。他看着陈凡，之前那股拎着“废物”的鄙夷与厌恶，此刻全部化作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陈凡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在自己那张平平无奇的、沾满血污的脸上，轻轻一抹。
如同揭下一张面具。
水波般的光纹散去，露出了他本来的、那张清秀干净的面容。
他身上的气息，也从疯癫与混乱，变回了深沉与宁静。
那双眼睛，不再是空洞与茫然，而是化作了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地倒映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写满了惊骇与绝望的脸。
“是你！”
天神殿的队伍中，一名幸存的红衣大主教，猛地认出了这张脸。
这张脸，他见过！在第二层，在那片空无一物的虚无之境，他们通过教皇陛下的“圣光回溯”，看到过！
那个与血魂殿殿主同归于尽的神秘强者，虽然面目模糊，但那份独有的、仿佛置身事外看戏般的气质，与眼前的年轻人，一模一样！
“是你杀了乌利尔大人！”
“是你设计了这一切！”
“是你是你把我们当猴耍！”
一声声充满了愤怒与不敢置信的嘶吼，从天神殿骑士的口中爆发出来。
血魂殿那边的魔修们，也瞬间反应了过来。
从第一层的魔物消失，到第二层的同归于尽，再到第三层这错误的“棋路”指引一幕幕画面，在他们脑海中飞速串联。
那个所谓的“噬魂之主”残魂，那个被魔气侵蚀的“活体道标”，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从他们踏入这座塔开始，就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天衣无缝的必杀之局！
而他们，这些自诩为猎人的顶级强者，从头到尾，都只是这个年轻人棋盘上的棋子，是他眼中一出精彩的戏剧里的小丑。
“噗！”
那名之前负责搀扶陈凡的血魂殿长老，想通了这一切，心神剧震之下，竟是首接喷出了一口逆血。他指着陈凡，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羞辱！
这是比死亡更加难以承受的、深入骨髓的羞辱！
“撤！”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变了调的尖叫。
这个字，如同点燃了求生的最后希望。
剩下的所有人，无论是血魂殿的魔修，还是天神殿的骑士，在这一刻，都抛弃了所有的尊严与仇恨。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逃！
逃离这个魔鬼！
逃离这座棋盘！
他们疯了一般，转身就朝着来时的方向，那个连接着第二层的空间通道，亡命奔逃！
法力在燃烧，秘术在施展，所有人都恨不得多长出两条腿来。
陈凡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看着这群不久前还高高在上、主宰他人生死的强者们，此刻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
他没有动，甚至连一丝追赶的念头都没有。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动作很慢，就像在托举一件无形的珍宝。
他的目光，越过了那些奔逃的身影，落在了远处那个正在缓缓缩小的、散发着空间波动的通道入口之上。
然后，他的五指，轻轻合拢。
一个简单的、仿佛只是捏碎了一只飞虫的动作。
下一刹那，整个万法棋盘，都猛然一静。
那道位于棋盘边缘的、代表着“生路”的空间通道，没有任何征兆，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是关闭，不是坍塌，而是如同被一块看不见的橡皮，从这幅画卷上，彻底擦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与周围一般无二的、由黑白方格组成的、冰冷坚固的墙壁。
奔在最前面的几名修士，因为速度太快，一头撞在了那面“墙”上。
没有巨响，没有反震。
他们的身体，在接触到墙壁的瞬间，就如同融化的蜡像，无声地、诡异地，融入了进去，变成了墙壁上几道模糊的人形浮雕，脸上还保持着奔逃时的惊恐表情。
后面的人，骇得魂飞魄散，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他们转过身，用一种看待神明、或者说看待终极恐惧的眼神，看向那个依旧站在原地的年轻人。
路，断了。
所有的路，都断了。
这里，变成了一座真正的、无处可逃的、绝对封闭的牢笼。
一名天神殿的圣骑士，终于承受不住这极致的绝望，精神彻底崩溃。他丢掉了手中的长枪，跪倒在地，朝着陈凡，一下又一下地，用力磕着头。
“前辈饶命！大人饶命啊！”
“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他的哭喊，引爆了所有人的求生欲。
“噗通！”“噗通！”
下跪的声音，此起彼伏。
无论是凶残狠戾的魔修，还是骄傲圣洁的骑士，在这一刻，都放下了所有的身份与尊严，像最卑微的蝼蚁，匍匐在地，乞求着那唯一的、主宰他们生死的存在，能发一丝怜悯。
陈凡迈开了脚步。
他缓步走上前，皮靴踩在冰冷的方格之上，发出的“嗒、嗒”声，如同敲击在每个人心脏上的丧钟。
他走到那群匍匐的身影面前，停下脚步，低头俯视着他们。
“生路？”
他开口了，声音平淡，不带丝毫情绪。
“你们踏入这里的时候，不就是来找‘生路’的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其中一名磕头最用力的血魂殿长老。
“你，不久前，似乎还想捏死我。”
那名长老的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地抖动起来，头埋得更深，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缝里。
陈凡又看向另一名天神殿的骑士。
“还有你，用圣光探查我的时候，眼神可不是现在这样。”
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将他们此刻的卑微与之前的倨傲，清晰地对比着。
最后，他收回目光，抬头看了一眼这片无垠的棋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所有人宣告。
“这场戏，我很满意。”
“你们的表演，无论是贪婪，是猜忌，还是最后的绝望，都恰到好处。”
他顿了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的暖意。
“作为奖励，你们的命，暂时是我的了。”
“现在，都站起来吧。”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
那些跪着的人，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缓缓站首了身体。
陈凡看着他们，就像在打量一群更有趣的新玩具。
“别急着寻死，那太无聊了。”
“想想看，在这座出不去的牢笼里，你们还能为我，表演些什么，能让我觉得更有趣一点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