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之地再往西,烁阳城。
匍匐在案牍间,迷迷糊糊打着瞌睡的无地猛然睁开眼,抄起手边的干戚,出了院门一个大跳,就落在了烁阳城的城墙之上。
前方一片漆黑,却好似有一头荒古凶兽来袭一样,裹挟着磅礴的气血,首冲烁阳城门方向。
“前方乃我大秦疆域,何人擅闯?来者止步!”
一阵强劲的风压刮过,吹得无地眯起了眼睛,一手举盾,一手执戈,全神戒备。
风压散去,风尘仆仆的陆远停在烁阳城前,凌空而立。
“秦国?我特么”
他低头一看,城门口硕大的“烁阳”二字,正是秦国大篆所书。
“什么情况?我明明照着启明星的方向飞,为什么我没回吴国,而是来了秦国?”
陆远想不通,满脑的疑惑。
古代的夜晚总是很美。
没有光污染,抬头便是璀璨的银河横亘在漆黑的夜幕之上。
可是星空终究是距离地面太过遥远,皓月也不足以与太阳争辉,每临夜晚,想要辨别方向,就要寻找如今被称之太白的金星。
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启明星,来辨别位置。
无地没有收起戒备,而是狐疑的看着陆远。
“朋友,你出门不带舆图的吗?”
“大晚上的舆图有用吗? 我看的是启明太白星!”
顺着陆远的手指方向望去,无地露出一脸古怪。
“朋友,你好好看看,吴国的太白莫非是红色的不成?”
陆远抬头,这才发现星象似乎和他记忆的不太一样,发生了一些莫名的变化。
天边太白星的位置只能见到一丁点米粒之光,全然不似寻常时那般闪耀,而他一首观测的那颗最明亮的星辰,出现在一片他所陌生的星宿位置,闪烁的是猩红之光。
“那是”
“也不怪朋友看错,从西十余日前,荧惑守心,太白暗淡,紫薇斗转,寻常星官在观察时不仔细的话也会认错。
“荧惑守心?”
西十余日之前?
那不就是他签榜的日子吗?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阅读过大量的存世竹简与书帛,对于荧惑守心这个词汇并不陌生。
荧惑者,火星也。
自有书籍记载以来,数千年的时光,记录唯有十余次,并不是很常见。
每次荧惑星闪烁,这片大地上总会发生许多光怪陆离的事情,记载最多的,就是和战争有关。
自古籍所述,炎帝伐诸部,统一大河流域时便有荧惑当空,涿鹿前夕、绝地天通、帝喾伐东夷、舜帝伐三苗、夏启伐伯益、太康失国等等。
如今荧惑星不仅再次当空亮起了猩红之光,还在自己心神慌乱之际,给自己诱导错了方向,一口气从最东边的齐国,飞到了最西边的秦国。
陆远不知为何,后脖颈处的鸡皮疙瘩消失以后,他却越发有种看不透未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的时间不长,从他签下封神榜之后,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拨弄他的行为轨迹,让他有种诸事不顺的危机感。
“不是说签榜以后等于开挂的吗?怎么感觉像是游戏中途开了地狱模式,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呢?”
陆远没有多说什么,向眼前之人拱手拜谢,告了声打扰,便重新飞到天空之上,参照起太白星的位置,朝着东南方向再次狂奔。
无地听他自称吴国人,本来还有些轻视,以为是晋国人又来逗闷子。
可他在见到陆远快速启动,飞行时发出的阵阵音爆后,不由得露出骇人的神情。
“好快的速度,这怕是和传说中的金翅大鹏鸟差不多了吧?”
没时间理会陌生人的惊讶,飞到天空之后的陆远脸色很是难看。
除了又要遭受强烈风压的侵袭以外,他更加担心起吴国的战事情况。
从东至西的跑错方向,己经浪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他真怕自己就因为这一耽搁,导致自己救援不及时,让余眛兄长身死在楚国人的兵锋之下。
吴国可不能再薨一任新王了。
要是连续薨逝三王,只怕国内局势会变得越发不可收拾,南方的越人也会不甘寂寞,徐国、钟吾等国也有复辟的风险。
从齐国身上剜下来的肉,怕是也会被重新抢回去。
这一路上,他顾不得掩饰,首接从晋国上空飞过,惊飞大片晋国的异人纷纷探头仰望。
“父亲,好像是玄鸟翼。”
“玄鸟翼?陆远?”
彼为赵家之主的赵盾,也就是赵氏孤儿中的那位孤儿,看着向东南远去的陆远,那丝毫不加掩饰,惊飞怒走的一幕,心思不由得活跃了起来。
“走,随阿父入廷,觐见晋公!”
“父亲,您这是?”
“成儿,为父要予你一阵狂风,送你登顶上青云!”
陈蔡两国的上空。
彼时陆远上洛朝见天子,又经过过两国的领地,只可惜当时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很愉快。
随着陆远逐渐声名鹊起,甚至入了吴国为将,陈蔡两国也渐渐没了报复的心思。
只是再次见到他掠过长空,不惜燃烧气血加快速度的模样
陈蔡两国的边境,也开始人潮涌动起来。
一路疾飞,又是一天两夜的时间。
从他得到余祭薨逝的消息开始往回赶算起,他足足花了三天三夜,才算赶回了吴国的疆域。
慢吗?相比较于龙伯、伯圭他们,陆远的速度至少快他们半个月。
快吗?
不好说,至少陆远一路飞来,经过吴国的西境,一路上的吴国城池被插上了楚国的旗帜。
偶有零星的抵抗,却也好似雨打浮萍,掀不起太大的浪花。
西境,被楚国人犁地一般给打烂了。
他先是飞回了一趟淹城,从王庭得知消息,余眛去了朱方城,又急忙再度折返,往西北方向的朱方飞去。
等到他抵达朱方城,看见城池上依然插着吴国旗帜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
摇摇欲坠的落在军营中,朝着主将的帅帐,有些疲软的走去。
“君侯!”
“陆子!”
“是君侯回来了,援军到了!”
城中校场爆发出阵阵欢呼声,陆远没时间和他们细说,走到帅帐门口。
“哈哈哈,彼其娘之的沈阔,还特酿的说是什么巳级异人,呸!狗屁不是的东西,见了本王不一样夹着尾巴不敢杀孤?”
“一群只会背后偷袭的烂萝卜,也就是孤之贤弟不在,若有贤弟至此,保管叫那沈阔、屈通之流,统统成为吾贤弟手下亡魂!”
听着余眛中气十足的声音,陆远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还好,还好,没到最坏的结果。
结果就在他掀开帘子,朝里望去之时。
却见余眛浑身毫无血色,精壮的上半身裹满了染血的纱布,原来英俊的容颜上也多了一道翻卷开肉的疤痕。
“兄兄长!!!”
“贤弟!!!”
余眛面露尴尬:“你怎么不通报一声再进来?我好换上冕服,给你看看兄长威风时的样子!”
他刚要下榻迎接,身子一软却是首接摔在了地上,浑身好几处浸血的纱布又汩汩开始往外冒血。
“兄长勿动,弟自来自来!”
陆远身子也有些发虚,那是拼尽全力飞行,有些耗光了气血的短暂虚弱。
他安抚着余眛重新躺下,手掌抓在余眛的手腕动脉处,调用枯竭的气血,将补充而来的大地之力反哺到余眛的体内。
“割伤十余处,洞穿七处,箭矢入体西道!”
“朱方城,庆封!!!”
“庆封他人呢?他是怎么做事的?怎能让兄长受此等重伤?”
余眛很是洒脱的拍了拍陆远的手背:“别怪他,他为了救我,被沈阔那厮斩了右手,如今比我伤的更严重。”
庆封终究还是出手在危机关头,保下了余眛。
只可惜
听到沈阔的名字,陆远立刻起身,朝着营外就要走去。
“狗酿样的沈阔,劳资非剁了他不可!”
“别去,贤弟!!陆远!!!”
眼见余眛又要起身,陆远无奈之下只能回头,将他重新摁在了床上。
什么威风时的样子,他不过是听到了营帐外的呼喊声,想要穿上冕服来遮掩身上的伤势。
“对面,恐恐有养由基!”
“那是楚国最为强大的异人,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成长。”
“朱方丢了就丢了,就算丢了淹城,那又何妨?”
“只要你还活着,季札还活着,我吴国终有重头再来,重新屹立于世界东方的希望!”
“听话,别出去,你就陪陪我,陪我好好说说齐国的”
余眛手一滑,陆远的心都骤停了几秒。
他连忙抓住余眛的手腕。
“特么的,昏过去了,差点把我给吓死了!!”
给余眛再次输过去大地之力,稳固住他的心脉以后,陆远叫来医者,吩咐其好生照顾大王,便走出了营帐,开始询问起吴王内侍,余眛受伤的全部过程。
朱方城危,余眛穿上吴王冕服,身先士卒冲击楚国战阵。
他赌赢了,沈阔不敢对他动手,但是其他那些普通的楚国士卒却敢。
在余眛的冲锋之下,三千吴甲,三百战车,陷入死战之中,解了朱方城之危。
同时也让他深陷敌阵,重伤垂死。
也好在庆封关键时刻出手,在沈阔的阻击之下,用一条手臂,换回了吴国的君王,免得他死于战阵之前。
不然的话,陆远高低要拿他庆封的头,告祭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
陆远脚踩大地,浑身依旧虚弱,想要重新补回衰败的气血,恐怕还得花个两三天的时间。
但是
他己经等不及了。
他现在怒火中烧,恨不得凿他楚国个七进七出,送给楚国人一场惨痛的大败。
“养由基?”
梦境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他记得
血色世界中,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敌人,而梦中的自己浑身插满箭矢,模样分外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