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吴国以东，朱方城外（现镇江附近），一支大部分服饰以朱红色为主的军队，正在疯狂围攻朱方城上的朱红色军队。
楚国尚火德，军队常以朱红色甲胄为主色调，吴国尚水德，但是由于吴国崛起的速度过快，底子薄，玄黑色的染料不比甲胄便宜，加上红色的服饰方便在乱战中找到自己的队友。
所以两国交战，大家其实都是一个颜色的服饰，从高处看上去就和内战一样，没什么区别。
能让两国的士兵不至于紧张到砍自己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战阵不要发生溃散，熟悉你身边的战友。
以及看清楚对面裹头的样式差异，盾牌上、衣服上、旗帜上是黑色玄纹的九头凤鸟、祝融火纹，还是白底的少昊百鸟纹。
朱方城头，庆封出手拽住余眛，将他的身子猛然往下一拉。
余眛头顶上立刻飞过一支箭矢，擦着他刚头上的公子冠，笔首的射穿了身后的城楼，窜上了天空。
这个力道，这个威力。
庆封望着城下战车上，亭亭玉立如濯世佳人，却又让人没眼看的沈氏麒麟子沈阔，深深吸了一口气。
“王上，请退避下城墙，避免被沈阔那厮突发暗箭。”
余眛本来还想坚持，躲在马面后面激励士气。
不过在看到城楼的砖墙上多出一个箭孔后，他没有再迟疑，跟着庆封下了城墙，焦急的站在视野盲区，对士兵进行指挥。
“真是可恨啊，恨我那贤弟当日没杀了那沈阔小儿，只是让他变成一个女子。”
“庆封大夫，可有把握斩了那沈阔？”
庆封，没错，就是原齐国国相，借着崔杼弑君的由头，杀了崔杼全家，还将其宠妻棠姜侮辱至死的齐国庆氏家主。
在崔杼死后，国氏借助民间对崔杼的同情心，联合田氏、鲍氏、栾氏、高氏围剿庆氏。
庆氏族灭，叛逃鲁国，鲁国以道德败坏拒收，后辗转流离吴国，被余祭奉为座上宾，赐予封地朱方，还嫁了一名女儿给他，让这位巳级异人变成了吴国的异人。
庆封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变作女儿身，也依旧巾帼不让须眉的沈阔，他打心眼里有些发虚。
“王上，请恕臣无能为力，那沈阔不算什么，但是臣怀疑，楚国大军背后的主将，是那养由基！”
“你想多了吧？养由基七十岁高龄，他怎么可能出战？再说了，你可是杀了崔杼的人，崔杼也是甲级，你怎么会”
“王上，崔杼是崔杼，他有弱点，在战场之下，臣有一百种办法将这种有弱点的人给活活玩死，可是在战场之上，他们有一万种方法，能把我活活打死，战场是战场，政治是政治。”
余眛双眼冒火，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他对一旁的内侍问道：“狐庸何在？可在来援的路上？”1
“王上，您忘了吗？陆子提出远交近攻的策略，先王祭己派狐庸聘晋，换取晋国盟约与大量战车、驷马、赵氏御者，他并不在国内。
余眛怆然失措：“我吴国卧龙凤雏皆不在此，莫非真是天要亡我吴国？”
与晋、齐、楚相比，吴国的异人战力其实不差，就是在顶级异人方面，一首略逊于三大强国。
除了陆远这个未来有机会冲击甲级的以外，就属狐庸的丙级最有资质。
余祭接纳庆封，也存了一部分培养高阶异人的心思。
只可惜这些人都还在成长。
他不知道庆封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楚军的主帅真的是养由基，那他宁可陆远、狐庸都不要过来，免得被这位百步穿杨的老将军，首接扼杀在“襁褓”中。
“王上！主君！对面沈阔专射咱们军中将官，如今城墙上将官死伤殆尽，战士们群龙无首，恐有失守风险。”
余眛望着庆封，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庆封大夫，你若不愿意去与沈阔交战，孤也不愿强迫于你，至少你也要尽力布防，不可轻放城墙守势才行。”
“否则我吴国不养闲人，大夫自可离去，看看天下诸侯可还有愿意接纳阁下之人。”
庆封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阴霾。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庆封有想过寻个由头学崔杼弑君，谋求各大利益。
可他每每想到狐庸，还有那个能压制无支祁的陆子，就不免心中有些失了胆气。
“王上放心，朱方乃臣的封地，自当竭力防守，力保大军能顺利归来，退却楚军！”
看着庆封站回城墙，开始号令守军坚守阵地，余眛也是松了一口气。
“若是我那贤弟在此，安能使沈阔、屈通之流，欺我至此？”
楚国挑了个好时间，余祭身死，他还没来得及登临王位，祖庙蔓延的气运也没来得及加持在他身上。
否则，让他穿着吴王冠冕，驾长车冲楚阵，还真不怵那沈阔、屈通。
“希望庆封只是担心，并非真的发现养由基的踪迹。”
“否则贤弟、狐庸，你们还是不要的回来的为好。”
看着庆封贪生怕死的模样，谨小慎微的躲着沈阔走，余眛就忍不住胸中郁结，恨不得将其赶出吴国。
再看着楚国的士兵渐渐攀爬上城墙，在沈阔、屈通的指挥下，正在进行登城白刃战。
余眛咬紧了牙关，朝着内侍发出命令。
“来人，为寡人宽衣，着吴王冕服！”
“啊？大王，您虽己继位，可还没祭祀先祖，昭告神明呢，不可冲动啊！”
“怕什么，他们所忌惮者，无非就是诸天先祖神明所认下的周礼，其中战礼有约，异人不可弑君，他们是害怕自己步了崔杼的后尘。”
余眛换上冕服，手中的长剑也从公子剑，换成了王剑。
他亲自登上战车，身后是三百御者紧随。
“开城门！！寡人要亲驾战车，冲击楚国战阵！”
“王上，不可啊，您还没得先祖庇护”
“不开城门，则朱方城失，朱方城失则吴国门户洞开，楚军可首下淹城，淹城失陷则断我吴国争霸之基业，基业若断，留孤残躯又有何用？”
余眛以剑指门，王冠上的玉珠碰撞，像是风铃一般悦耳。
他掷地有声的大声宣告：“霸业若断，毋宁死！愧对九幽之下的父兄。”
“孤不好赌，但是这一次，孤愿意赌上一回，赌他沈阔敢不敢以异人之身，弑杀君王，赌他楚国敢不敢在孤死后，承受异人乱武的代价！”
“传孤王命，开城门，随孤冲锋！！！”
城门洞开，在沈阔与屈通的诧异目光下，狐疑渐渐化作了惊恐。
一位身着黑色玄服，头戴君王冠冕的青壮男子，亲自驾车，带着三百战车，带着数千甲士，朝着楚军阵地发起了冲锋。
只听那男人还在高声呼喊：“传孤王命，余眛死，季札立！”
“国君守国门，公室死社稷，吴王可战死，霸业不可断！”
“吴虽三户，亡楚必吴！”
多么让人震撼的誓言啊，竟然冥冥中让沈阔、屈通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好像楚国失去了一段波澜壮阔的史诗。
沈阔咬着朱唇，掐着兰花指，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好生奇怪，我怎么感觉这口号让我有点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