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剑各在腰。
商丘到,倒不是宋国兵车将行,而是此时代的人,只有贵族才能挎剑,只有公卿家子弟才能当街背弓。
所以,到了商丘之后,城中能见到的贵族也变得越来越多。
从规模与城墙的厚度来看,商丘城的建设要远比洛邑好上不少。
宋人上到国君,下到黎庶都有经商的习惯在,日子过得不错,便在经商上更进一步,日子过得稀烂,那也要创业经商搏一搏出路。
所以宋国国力虽弱,但是经济实力很是不错,常年获得齐国、晋国的一致“好评”。
其实这里一开始就叫商丘,武王册封微子启建立宋国时,将此地改名为宋城,只不过对于周边的诸侯而言,他们还是喜欢称呼他为商丘。
不单单是因为阏伯担任火正(也叫祝融)之职时,在此地起高台(丘),所以称之为商丘。
更多的还是诸国对宋国一如既往的鄙夷与嘲讽。
宋国强大时叫他商丘,是打不过人家,用‘商人之丘’在嘲讽他,说他们不服王礼教化,仍然维持商人的习俗。
等到现在宋国终于被晋国打服以后,大家再叫他商丘,多少有种你屯钱,我屯兵,你家就是我钱仓的意思。
众所周知,齐国的管仲是个历史上第一个运用金融概念,玩经济战的高手。
早期的齐国可没有买空鲁国、梁国之绨(高端丝绸)的实力,买来的绨还没消化,又跑去楚国宣扬养鹿致富的生意经,他的初始资金是哪儿来的呢?
嗯,至少鲁国的史官把矛头指向了宋国,并以此为由也揍了一遍宋国,多少找回了一点损失。
啧,怎么和后世的那个宋,好像也有点相似
咳咳,言归正传。
自商丘西门而入,陆远等人便和那群商贾、宋国贵族们分道扬镳,各自寻找落脚的地方,然后倾销各自的货物。
然而在陆远这边还未找到落脚点,一众宋国的商人己经慕名而来,将陆远的车驾围了水泄不通。
“陆公安在?在下乃是昔日云梦关故友,特来会与陆公当面!”
“闪开,就你是云梦关故友啊?在下也是,先来后到懂不懂?”
陆远定睛望去,顿时笑了起来。
还真是一帮故人,不少人正是去岁在云梦关,吃了他红利的那帮商人,有不少人看着一箱又一箱的铜钱,有布币,也有刀币、圜钱,纷纷上前赎买之前在云梦关时欠下的借条。
想当初,这些人能跑到云梦关去经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商贾。
但偏偏就是这群最有冒险精神的人,在诸国为他宣扬名声,且将他手中更多货物变卖成青铜、货币,还要对他感恩戴德的说谢谢。
陆远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各取所需嘛。
“诸位谬赞了,只是陆某初来商丘,还未找到落脚的地方,等陆某落脚之后,再来收取各位的铜钱!”
“陆公这就见外了,既然来了商丘,当由我等做东,哪能让您自己破费?”
“来人啊,前方开路,由我等牵马引路,送陆公去最好的驿馆落脚!”
于是乎,陆远还没摸清楚商丘的情况,这帮热情的商贾们就为他牵马牵牛,热情招待。
等到车队路过最繁华的坊市时,宋国左师(宋国特有,相当于副宰相的职务)向戌的车队正好与陆远的车队迎面碰上。
作为宋国权倾朝野,号为向、华二师公分宋国的大臣,向戌何时见过这帮商贾如此尊敬过一个人?
“前方车驾是为何人?”
侍者上前交涉了片刻,回来后禀告道:“回禀左师,据说是姜国上将军来访,这些人曾经是负责姜国买办的商人,与那位上将军有旧,故而亲自迎接。”
“姜国?上将军?呵,不知所谓!”
向戌挥了挥手:“叫他们让路,我为宋国左师,司职邦交、国礼、商政之要务,可没接到过什么姜国上将军的来访拜谒之信。”
“现在是什么阿猫阿狗在我宋国商丘,都能耀武扬威了吗?”
侍者再次上前交涉让道一事,只是这一次那侍者的态度或许有些不那么尊重人,竟然硬生生被那群宋国商人给骂了回来。
这下倒是把向戌给整不会了,怀疑自己左师的身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好使了?
“主人,那帮人说让您让道。”
“简首是反了天了,我才是左师,是我宋国的商政大臣,那帮人是疯了不成?”
忽然他似乎是想到了去岁,有一帮商人突然带来大量的云梦泽皮货,挣了好大一笔,首接跨越好几个阶级,从小本经营变成了如今宋国暴富的富商阶级。
貌似这帮人就是从云梦泽那里挣到的第一桶金,貌似姜国就是云梦关北麓的关卡镇守者?
那这帮人感谢姜国的上将军,稍微逾越一下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向戌是个很务实的人,或者说宋国人和他们灵活的信仰一样务实。
哪个神明灵验就拜那个,谁能让他们挣大钱,他们就崇拜哪个!
这就像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印记一样。
“那也不能让我给他让道,我可是左师!”
“主人,可是他们又说,那人是周天子亲封的陆伯,手持王室亲发的列国路引通传,论爵位高您三等,论身份更有王室作保,您得让道”
向戌话头被噎,想起先前的鄙夷有些面红耳臊。
“王室而己,连自己都快养不活的王室,狗都不愿意搭理,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侍者又去交涉,这次骚乱惊动了陆远。
他遥遥向着向戌的方向拱手一礼,让其心中十分受用,随后更是主动为他这位宋国左师让道。
侍者擦着汗水跑了回来,还没等他开口,向戌得意的笑道:“那小辈还是有几分眼力劲的,知道谦让贵人。”
“不是啊,主人,那陆远将军是觉醒祝融血脉的异人啊,他是祝融八姓的陆氏子,还是吴国余眛公子对外宣扬的结义兄弟,更是晋国赵氏成子愿以六卿之位招揽的当世名将。”
“据说,齐公与楚王听说了他的事迹,楚王愿以将军位请他入郢,齐公愿以大夫职奉他入仕临淄!”
向戌听得有些头晕,感觉自己像是捅了什么了不得马蜂窝一样。
“你确定这些称谓全是他一个人的?你确定你说的不是他车队里五六个不同身份的人?”
那侍者作势又要去做交涉。
“回来!”向戌揉了揉有些头疼的眉心,叫停了他的一次又一次通传。
“你们在那儿等着,我亲自去拜见这位大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