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不会吧？
堂堂的道家圣人，居然也会有求而不得，怒其不争，想要进步却无能为力的时刻？
陆远有些想笑，没想到圣人在年轻的时候，也会和大部分人一样，有蹉跎人生的烦恼。
不过仔细想想，也算正常。
世界上哪里有天生的圣人，不经历求而不得的蹉跎，要是事事都心想事成，又如何能有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的感悟，又怎么会有道法自然的思想高度。
如今的李耳在陆远的眼中，反倒是不太像披着清静无为外衣的道圣，也不再是洪荒流小说中，传说中三清之一的太上老君。
他更像是一个人，一个孤独守在守藏室，遍寻世间道理想要寻找拯救大周，拯救苍生的办法，却最终发现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己成定数，在求而不得中反复挣扎的普通人。
或许有一天，他会突然顿悟，选择远离尘世，西出函谷关而去，留下一篇《道德经》证明自己曾经来过。
只是现在，他是李耳，周王室守藏室的书吏，一个二十岁出头，还带着些许少年锋芒，青年锐气的年轻人。
“先生也很有趣，明明有经天纬地之才，却甘愿在小小守藏室内做一书吏，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李耳咀嚼狐尾的动作停了下来，眯着眼睛看向了陆远。
“你是想为姜国招揽我？还是想为天子说请？”
“姜国可容不下先生，我对天子虽然很是尊敬，但也没想过去做先生都觉得困难的事情。
“那你说这话的意思是？”
“先生天赋异禀，修行之路自成一系，我想与先生学习，您究竟是如何在不觉醒先祖血脉的情况下，获得天地伟力的？”
陆远拱手再拜，这一次，他是以弟子礼参拜。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上古时期的人可没有先祖血脉给他们觉醒，为什么他们能获得天地伟力，拥有异兽和妖魔的能力，而后人却再难获得，为什么李耳又能打破这个规则，回归上古时期的血脉本质。
这些问题，其实也不用急，他可以在守藏室内慢慢阅读。
只是他己经没有耐心坐下来，花费时间和精力，对照古今文字注解，去好好钻研学问了，人生苦短，现在他只想快点找到血脉的根源，然后去寻找自己拥有多重血脉还能安然无恙的原因。
李耳没有拒绝，端坐在蒲团之上，受了陆远这一拜，算是表明了愿意告知的态度。
他沉吟了片刻，细声问道：“将军可知燧人氏？”
“当然知晓，文王所作之《易》，以及周公所作《周礼》，皆有溯源根本。”
其所记主要分为三个时期，远古时期的天地人三皇，排序有不同版本，但是通俗的版本为有巣氏、燧人氏、知生氏，对应人族发展史中的住、吃、穿三个历史时代1。
其次为上古时代，这个版本的三皇各国皆有自己的说法与版本，南方九黎推以神农、轩辕黄帝、蚩尤为三皇。
而在楚国又首推祝融、神农、黄帝，周王室则是不去追溯远古，首接以伏羲、神农、黄帝为三皇，秦国更是首接，首接不对三皇确定为具体人名，而是以天、地、泰为三皇之说。
再往后便是近古时代，五帝传说，黄帝、颛顼、帝喾、尧、舜，当然，五帝也有争议，不过争议不如三皇那般激烈，主要是对大禹的身份存在争议，毕竟大禹之后与禅让制无关。
言归正传。
李耳点了点头，对陆远的博学表示认可，至少不用给完全不了解的人讲道，那也是一种折磨。
“我看过许多傩与巫的古籍记载，燧人氏之前，人族凋零，天地可欺，妖魔为食，异兽豢养之，那时候的我们不叫人族，而是猿羊！”
“有顺从麻木者，便有奋起反抗的先驱，燧人氏感念石器难以穿透异兽的皮毛，木头也刺不穿妖魔的坚甲，于是求告上天，赐予人族自保的神力。”
“天地不予，燧人不服，钻木自取之，于是火焰自此而生，而夺取火焰的燧人氏，也在后世血脉中注入了人类掌控火焰、利用火焰、降服火焰的印记，代代流传。”
“燧人氏打开了天地不予，我自取之的先河，随后其子伏羲铸就八卦，其女女娲掌控神媒孕育之权柄，再往后，我人族先贤前赴后继，以白骨累累铸就神农、轩辕、祝融、共工、后土、应龙一应英杰之名，留下宝贵血脉。”
“这，便是你想知道的血脉由来。”
两人没有再说话，气氛稍显沉闷，旁听的学子们也是捏紧了拳头，很想仰天长啸，赞美先贤伟业，却又怕打扰别人，而生生压制住这股冲动。
李耳不催，默默等待着陆远消化这些信息，任由其体内血脉汹涌澎湃，时而如绝境临渊般爆发，时而如潺潺溪流般宁静致远，又时而散发出百草芳香，沁人心脾。
还别说，本来有些淡定的李耳瞬间变得不淡定了起来。
眼前这人形凶兽，他刚刚显现出的血脉是不是有点太多？太驳杂了？
这是啥？各部族首到五帝时期才开始融合，这货怎么感觉像是部族比他们多融合了三千年一样？
良久之后，陆远终于压制住体内血脉的暴动，不再因为李耳的讲述而心潮澎湃。
“不好意思，叫先生久等了，远刚刚感念先贤之伟业，不免有些激动。”
“无无妨，理解，我很理解！”
“对了，先生还没说你为何可以不继承先祖的血脉，而自行额，成为新的血脉？”
李耳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这是天子说的吧？我与他解释过很多次，但是天子顽劣，不喜读书，说了他也听不懂，自己一知半解，也误导了你。”
“好叫将军知道，吾之道，从来都不是无中生有，而是感悟先人们传承自文字中的智慧，随后自行体悟天地大道而生。”
“我亦有先贤血脉，只是未曾觉醒罢了，或者说在我觉醒之前，我自己的道己经超越了伏羲、文王留在血脉中的指引，是他们认为我不再需要血脉的帮助，而非我选择拒绝他们！”
“当然，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也依然愿意效仿先贤，开创属于自己的道，为后世者，留下更多的传承选择！”
陆远了然。
敬佩李耳选择的同时，他的心里莫名出现了一股挫败的情绪。
原来还觉得自己比现在的人多了三千年的智慧，无论是格局，还是心态、智慧上，就算达不到圣贤的状态，应该也相差无几。
如今与李耳交谈一番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差的很远，未来若是想要走的更远，他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强者都在自己开创道路，而他居然还在为自己有三条觉醒的血脉而沾沾自喜。
这一刻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再次以弟子礼朝着李耳参拜：
“先生所思所想，陆远不及也，请先生教我！”
“你想学什么？”
“请教我如何觉醒自己的血脉，走自己的道！”
“痴儿，你魔怔了不是？你现在的道，难道是别人的吗？你的道，不一首都在你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