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丽那反应显然是撞得不轻。
“对不起,对不起,王姐,您没事儿吧?”李向阳连忙道歉,下意识就想去揉一揉。
好在王秀丽反应快,避开手,稳住了身形:“没事。”
她的声音有点冷淡,目光扫过李向阳刚放下的麻袋,麻袋口没系紧,露出里面的鞭炮。
王秀丽眼神顿了顿。
李向阳心头一紧,生怕她误会自己有钱买东西,却不去修屋顶,急忙解释:
“王姐,你别误会!”
“这些鞭炮不是买来玩的,是厂里下的任务,钱都是张厂长出的,只有完成了任务,我才能拿到工资,给你修房子,我发誓。”
他还比起四个手指对着天,生怕王秀不相信。
王秀丽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又瞥了一眼麻袋,开口道:
“注意安全吧。”
“早点把房子修好,你那儿,我住不习惯。”
李向阳点了点头,把刚刚送的糖果,拿了出来,递给了媛媛,带着麻袋离开了。
他其实想回宿舍研究,又想到孙建业他们可能在,心里不由得一阵烦闷。
还是决定去自己的‘秘密基地。’
其实就是离老厂区不远处的田埂,冬天来了,那田地里早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
根本就没有啥人出来,都在家里蹲在炕过冬了,正好方便了李向阳。
不多时他就提着麻袋,气喘吁吁的到了,目光所及只有远一点的老厂房的屋顶。
他走到老厂房外围,这里早就被围栏封住,禁止入内。
听陈天磊说过,老厂区在五零年前,属于保密级别的军工厂。
以工业雷管为内核生产军用火工品,还获得过8号工业纸火雷管国家银质奖。
后来响应时代的号召就和向红机械厂合并了,算是厂子的前身,如今也算荒废。
李向阳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把麻袋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眯着眼瞅着那片老厂房,总想翻进去看看,指不定在里面能找到点有用的遗产。
“唉”他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蹲下身,解开麻袋。
随手拿起一挂小鞭,仔细观察着。
红纸,白线,除了要短一些,要细一些,与后世的没有什么区别。
他从小鞭末尾,拆下一个独立的炮仗,外表直径不到半厘米,长度两三厘米左右。
但是掂量起来很轻,只比一片枫叶重,根本不能和以后的小红炮相比。
李向阳掏出打火机,这是他爹去打洋马子的时候留给他的,外壳已经磨的发亮。
拇指划过砂轮,一小簇火苗窜起。
刚刚扯下来的那颗炮仗被点燃,冒起一缕青烟。
李向阳手腕一甩,朝着前方的冻土扔去。
一秒两秒
“恩?哑炮儿?”他暗自嘀咕了一声。
李向阳觉得可能是运气不好,又从那挂小鞭上拔下几颗。
嗤啦——扔出去,没动静。
嗤啦——扔出去,扔了个寂寞。
他这感觉这好象已经不是运气的问题了,又耐着性子,一颗一颗地点燃,抛出,动作越来越快。
牙齿都已经咬紧了,冻土上除了多了几个黑点,再无其他动静。
“你丫的,坑爹呢!”
他就不信邪了,非得看看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响。
点火,引燃引线,扔出。
这一次,那小红棍在空中短暂飞行,随即爆发出一声响。
“噗。”
沉闷,短促,无力,李向阳还以为自己放了个屁。
回想起前面八九个哑炮,这好不容易响一个,还这个样式。
李向阳真的绷不住了,他捏紧手里剩下的小半挂鞭炮,忍不住骂了一句:
“妈的,十个炮仗九个哑,还有一个像放屁,真有你的!”
骂归骂,李向阳还是快步走上前,蹲下身仔细查看。
那枚唯一响了的炮仗,红纸被炸的分开,能看的出来的确是炸了,但不均匀。
他捡起几片较大的碎纸,用手指捻了捻,内壁也十分粗糙,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爆炸力量不足,没能完全粉碎。
“劲儿太小,爆炸时间太短,不稳定。”他自言自语,记下问题。
他又从旁边捡起哑炮,红纸完好,只是引信根部有一小段燃烧痕迹。
他用指甲掐住炮仗顶端,把炮仗扳开,露出里面的火药。
沾了一点闻了闻,有一股潮气,再看火药粉末,颗粒粗细不均匀,颜色也深浅不一。
“受潮了,而且配比肯定有问题。”
这跟他研究《力学笔记》里旁征博引提到的标准黑火药相差甚远。
硝酸钾纯度不够,硫磺和木炭的比例失衡,导致燃烧速度慢,产生的气体量不足,自然没劲儿,甚至点不着。
他又检查引信,是粗糙的棉质纸卷夹杂着少量火药粉搓成的,插入炮仗的地方只是简单的粘了一下,密封性很差。
他轻轻一拔,引信就松动了。
“难怪!”李向阳明白了。
引信燃烧时,部分能量和火星从这个不严实的接口泄漏了。
根本没能有效引燃主体火药,加之火药本身可能受潮,配比不佳。
哑炮率不高才怪。
李向阳看着这些粗制滥造的炮仗,心里对眼下已经有了个大概勾勒。
他估计这些东西都是小作坊自己鼓捣出来的,正经鞭炮厂出产的鞭炮恐怕没几家。
这些小作坊,多半是几家几户凑起来,找个院子就开始干。
用的工具就是那些盆盆罐罐,木槌石臼。
至于材料,那更是全凭老师傅的一张嘴,一双眼看,根本没个标准的流程。
这种纯粹靠经验和手感的土法,生产出来的东西,很不稳定。
李向阳捏着那枚哑炮,思绪来到了2005年。
那年除夕夜,他站在城市阳台上,满天的烟花几乎要把黑夜照成白昼。
成千上万发礼花弹在天空炸开,菊花,牡丹的造型各异。
那才叫过年。
他收回思绪,目光落回手里这个小红棍上。
十个炮仗九个哑,还有一个像放屁,就这还卖的死贵死贵的。
李向阳在心里叹息一声:“事情总是要人去做的,既然问题找到了,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