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束听见院子里传来的话声,他的面色一懵,有点没反应过来。
丁铃铃!
一阵银铃的声音响起,精舍的门户自行打开,内里还有股子香气扑鼻而来。
紧接着映入方束眼帘的,乃是一头白鹿,鹿的背上,驮着一身着轻纱,身姿曼妙的女道。
她真真儿是,好物白似银,玉体浑如雪。肘膊赛凝胭,香肩欺粉贴。肚皮软又绵,脊背光还洁。膝腕半围团,金莲三寸窄。中间一段情,露出风流穴。(注1)
那一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目,眼波流转间,更是水韵勾人,既慵懒又有着一股遗世独立的味道。
这来人,正是独蛊馆在山上英才的房鹿师姐!
对方含羞带怯的垂着眼,并没有直视方束,一副似良家非良家的感觉。
察觉到方束还呆愣愣的站在门口,房鹿师姐轻笑道:
“小官人愣着作甚,还不快把门给勾上。”
方束被对方的声音惊醒,他从愣神中清醒过来,心里顿时涌起一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局促感。
不过他压下了心间杂念,深呼吸一口气后,选择了默默的将房门关上。
吱呀一声,外界的天地,顿时就和精舍中隔绝开来。
阵阵靡靡之意,更是席卷方束的心头。
那坐在鹿背上的师姐,她则是滑下身子,赤着脚步在房中,纤细白指提着盏红烛,仿佛醉里提着一盏酒葫芦似的。
此女晃悠悠的将两侧的蜡烛点燃,并且挪步走到了方束的跟前,一下子靠在了方束的胸前。
“这位故人,是需要奴家使上何种妙法?鹤式、蛇式、还是独门鹿式?”
她娇滴滴的出声。
而方束面对这一幕,不由自觉的就感觉鼻间更香,这香气似乎能够影响人,让他心动神摇,脑中旖旎的念头掐之不灭,差点就要脱口询问各式妙法的区别。
好在他沉住气,当即又出声:
“师姐,是我,牯岭镇独蛊馆方束。”
“恩?”这下子,轮到他怀中的房鹿一愣了。
房鹿顿时就收起了那双含羞带怯的眼神,终于抬起头看他。
当瞧见了方束的面孔后,此女立刻就认出了方束的身份,意识到她今日是弄错故人和故客了。
丝丝绯红之色,在她的脸颊上腾腾而起,连同脖子也是发红。
房鹿连忙就站直了身子,口中道:“是、是方小师弟啊。”
一时间,若是地上有个孔洞,此女似乎都会一头钻进去似的。
不过房鹿师姐也只是局促了那么几息,随即就找回了主动权。
她吐出一口气,语气恢复正常,手中还把玩着那红烛,惫懒老练的嘟囔:“老娘就说,今日儿咋来的还是个年轻鲜活的小哥,闻上去还是个童子鸡,运道咋这么好。
师弟你先坐坐,我去换身衣裳。”
方束点点头,他很是有几分尴尬,如言的坐在了精舍之中。
在房鹿去换衣裳的时,方束目不转睛的,并没有四处乱看,但从馀光中,他就发现这里的精舍,妥妥的一派寻欢作乐的布置。
其中更吸引人的,则是房中有这一方秋千架子,以及诸多的稀奇古怪的用具,让人一看,就知道此地的主人是个老玩家。
不一会儿。
房鹿师姐又从房中走出,她已是身着鹅黄道袍,束了发,戴着一尾金冠,一如当初出现在独蛊馆中时那般。
此女风风火火的跨过方束,吱呀的推开房门,让房中的靡靡香气散去大半,并在门外挂上了免客的牌子,这才坐到方束的跟前。
此时此刻,房鹿师姐和刚才相比,俨然是判若两人。
若不是房中的秋千架子等物,依旧明晃晃的挂着,方束都要以为刚才的种种,都只是他的幻觉了。
房鹿见方束迟疑,知晓他还处在两人相见的局促中,便主动给方束倒了杯茶水,一边呷着茶水,一边说:“怎的,今日山中相逢,对师姐是大为改观了?”
方束双手接茶,组织着言语:“今日,是师弟唐突了。”
此女面上做笑,她丝毫没有扭捏的举止,反而轻声:
“今日你自己来了倒也好,省得你再从旁人口中听见些风言风语,先入为主,对师姐我更有些想法。”
她大大方方的示意着精舍中的布置:
“实不相瞒,师姐我所修的便是房中炼形科,且学艺不精,只得下流。此地正是师姐接客的场子,刚才便是将方师弟你,错认成熟人介绍过来的生意了。”
见房鹿师姐这般的坦然,方束沉吟了数息,也就不再掩饰心间的惊疑,扭头看着四下,出声:
“房师姐你、何至于此?可是因为修行的缘故?”
轻笑声响起,房鹿师姐直言:
“非也非也。真要是只因为修炼,老娘何必要与人做生意,随便勾搭几个姘头,或是去花钱当客人就行了。
真当师姐喜欢这等卖笑的活计啊。”
她叹息道:“只不过是为灵石符钱而谋罢了。非要在脸上贴金的话,也只能说一半是修炼、一边是生意。”
这番直白的话说出,更是让方束的心间泛起阵阵惊疑。
话说他们这些仙种、杂役倒还罢了,房鹿师姐其人可是渡过了炼气关隘的灵仙中人,似乎还不仅仅是四劫,而是五劫的炼气仙家!
“这、炼气仙家在庙中,也是这般处境?”方束吐声。
房鹿师姐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优哉游哉的道:“小师弟莫不是忘了,师父她老人家经常挂在口上的‘仙材’二字,以及入宗的三条捷径?”
她轻叹道:“在这五脏庙中,尔等炼气以下,举步维艰。我等炼气以上,又何尝不是?
丹药要钱、功法要钱还要道功,若是没有手艺,就只能想方设法的买卖身子了。”
房鹿师姐言语着,还摸了摸自家的小腹,笑说:“就师姐这买卖,都算清客了呢,毕竟只是卖点皮囊,既不替人产子,又不替人养器的,全靠卖笑来做生意,格外注重格调。”
此女絮絮叨叨着,似乎真没有拿方束当外人,将自个在山上的种种情况,一五一十的说道了一番。
霎时间,方束便感觉这位师姐过的还没自己这些天要好,其虽为炼气灵仙,但远不如凡间的土财主,更比不上牯岭镇中的独馆主。
他对此更是迟疑,心间那想要找对方求援,借钱借功法的想法,一下子就都噎在了嗓子里。
最终,他只是开口,声音低沉:
“敢问师姐,可曾想过下山修行?”
房鹿一愣,随即就目中了然,摇头失笑:“你这傻小子,有话直说,可是想问我为何不下山去享福,甚至作威作福?”
没等方束出声,此女便笑容收敛,道:“老娘就是死,也要死山上。”
注1:语出《西游记》蜘蛛精描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