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束纵身一剑,便将威势赫赫的令白犬头颅,给活活剜下。
这一幕,让四周窥视的人等,是个个吃惊,心神都是一颤。
他们连连敛气摒息,还将目光挪开,只是用馀光望着现场,一副生怕方束会再盯上他们的样子。
要知道今日败在那令白犬手中的,已经有两人。
其中一个侥幸逃走,另外一个则是被令白犬依仗着强悍的硬功,如披重甲,不惧反击,活生生的碾压至死,连头颅都被锤进了胸膛中,死的宛若缩头乌龟一般。
似这等强悍的考生,竟然在那持剑者的手下,一合就被斩杀。
“此子可友不可敌!”如此念头,几乎同时出现在几个窥视者的心间。
而方束站在原地,看着身前那铁塔般的躯体,他面色如常,但目中也是一时失神。
一剑便结果掉了令白犬,倒也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方束的心间正喃喃:“真有罩门啊。”
原来早在肖离离上门请求独蛊馆为其父女复仇时,该女子就介绍过令白犬的一应情况。
令白犬这人除去心狠手辣之外,最了得的便是一身《铜膜铁皮护体印功》。
该功法似法术,乃是其将身上的皮膜充当法器去祭炼,从头到脚、从上到下,全身的皮膜坚韧,一旦运起,宛若有水银时刻包围全身,呼喝间更有气劲相随,体壮如牛象。
寻常的法术落在这厮的身上,要么会宛若泥牛入海般,被消磨掉,要么破不了防、击打不动对方。
和这种人斗战,不可鏖战,只可速战,数击若是不中,便当速速逃离,更得警剔被对方一把抓住。
此外,《铜膜铁皮护体印功》本无罩门,但是肖离离自叙,其父肖虎曾言会拼死一搏,在令白犬的头颈位置留下罩门伤口,数日难复。
而刚才,方束就是记起了此事,且他还有寻龙摸金虫傍身,可以查看气血走向。
他隐隐间,就瞧见令白犬的一侧脖颈处,气血若有若无的薄弱,于是当即就选择冒点险,跳将而去,猛击此处。
结果此处果真是法术罩门,他一击即中,舌剑成功的破开了令白犬的法术。
随后,他就尤如庖丁解牛般,顺着这厮的筋骨肌理,利索的将其头颅剜下来,并一颠,挣脱了对方的抱杀反击,从而让对方将自个的大好头颅,给抱在了怀里。
现场,方束直立在令白犬的身前。
他看着那血如泉涌、缓缓跪倒的铁塔身躯,目中是一时感慨。
虽然今日这一合,乃是对方倒楣,他洞悉此獠的弱点,取了巧,但是败了便是败了。
此乃生死厮杀,并非擂台儿戏。
任你再是心如坚石、天之骄子、猛烈如火,败者都再无重来的机会,死便是死了。
心间思量几番,方束除去感慨之外,心间也自有一股意气腾起。
时至今日,似这等曾视他为无物的道馆骄子,如今也要落败在他的剑下,气绝身亡。
接下来,他提着舌剑,简单取了令白犬身上能够被取走的宝血,以及几样明显的财货,便然后就迅速的朝着仙宗使者所在赶去。
今日乃是考核,速速交差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令白犬一身的尸骨,其就不便于仔细摸索,也不值得如此了。
沙沙。
在方束一剑斩杀令白犬,且速速离去时,就在他的身后,正好有一道身影,低伏在沟壑间,沿着同样的路线,从矿洞中走来。
秦敏浑身的骨骼破碎,即便是有保命的符咒傍身,但此符也只能让她逃命,激发她的气血,无法修补她的伤势。
现在的她,就象只老鼠一般,只能在阴沟里躲躲藏藏,生怕被旁人堵住了。
饶是如此,每走一段距离,她就会吐出一口血,且血水中还有脏器碎块,让她心间寒冷。
“不能、我不能死在这,我还有姐姐……我有灵根,就算这次失败,秋闱……我也一定能上山。”她还抱有最后一线希望。
此女走走停停,还爬动着,不断的朝着仙宗使者靠近。只有爬到在仙宗使者附近,方才可能有一线生机可寻。
吼!噗呲!
忽地,她听见前方有怒吼声响起,且一道身影正堵在前方,吓得其脸色更白,顿觉前路不开。
但紧接着,就又有噗呲一声响起,一道熟悉的身影,火中取栗般跳将到对方身上,只一剑就结果了那铁塔身影。
秦敏难以置信的望着前方这一幕。
那身影、那持剑的方法,她很是眼熟,甚至连那铁塔身影,她都知道是谁,后者乃是烧尾馆的高徒,此番必入仙宗之人!
“这、这怎么可能……”霎时间,秦敏的心情,复杂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她还呜呜的就想要出声,引起方束的注意,但方束在草草的收拾一番后,就已是提着麻布袋速速的离去,压根就没有看阴沟中的她一眼。
………………
接下来数百步。
除去身后似有老鼠在动,再无一个人敢挡在方束的面前,他顺利的走到两个仙宗使者的百步范围内。
百步范围处画了条界限,无人敢在内里争斗。
当方束赶到时,圈内就已经站着几道人影,其中有人手中的不化骨数目,竟然比他还要多,阴气还也更加浓郁。
还有人手中的不化骨不多,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徨恐和纠结,不断的打量旁人手中的不化骨。
也有人浑身是血,面如白纸,一副重伤模样,坐在地上喘息,手里面也没有不化骨。
方束不动声色的,只着重的打量了下场中不化骨数目最多的那人。
吱吱!
有鼠叫声从对方的黑袍中响起,似在对话。
于是那人也察觉到了方束的目光,对方的面容掩在黑袍斗篷中,回看了他一眼,然后主动颔首点头了一番。
方束微怔,也点头回应,然后自行在现场找了个地方歇息。
这袍中鼠叫者,身上披着的袍子有黑虎馆的印记,倒是让他想起了曾在两个黑虎馆弟子口中,听见的名叫“鼠爷”的家伙。
接下来,入了圈的人,多是在耐心等待。
其间只是发生了两个小插曲。
一是有不化骨数目不多的考生,腆着脸向两个仙宗使者攀谈,想要将手中的不化骨存在圈内,再出去找找。
回应对方的,是仙宗使者隔空的一巴掌,直接就将其不化骨掀飞了出去。
不化骨散落在圈内、圈外,顿时引得那考生着急忙慌的捡拾,一些同样不化骨数目不多的考生,还有趁机偷摸着捡拾了点。
至于第二个插曲,则是又有人气息奄奄的,从矿场中爬着返回,其模样之凄惨,甚过在场的所有伤患。
方束抬眼一看,眼皮微跳。
他已经认出了来者,这似虫子般蠕动的家伙,正是秦敏。
此女没死,但和死也差不了多少。
四周的一些考生,似乎也认识秦敏,他们纷纷投来各色的目光,有幸灾乐祸的、有讥笑的、有怜悯的、有惊疑不定的。
方束看了眼便收回注意,他选择继续盘膝调养,修复气力,不浪费一息时间。
第三关虽然已经结束,但是谁知道仙宗使者还会不会另有想法,再生事端。因此他必须抓紧时间,尽量恢复自身。
虽然没有搭理秦敏,但是当秦敏蠕动着,选择爬到方束旁边时,方束也没有驱赶对方。
靠近后,秦敏身上的伤势更是显露无疑。
此女自胸腹以下,骨骼都已经扭曲了,看上去已无知觉,其状态和当初的肖离离相比,都属于是严重的程度了,明显只是靠意志撑着。
秦敏低头的趴在一旁,她借着方束的馀威庇佑着自己,艰难的咬开怀中各种药瓶,趴在地上服药,屡吐屡吃。
等好不容易的吊住一条命后,她艰难的将自己翻了个身,麻木的望着天空,泪流满面。
夜色漆黑。
不断有身影从圈外奔来,并不断有各色的目光投向了她,皆是怜悯讥笑。
其中还有两道目光颇是阴寒,但顾忌着什么,没敢偷偷上前来暗害。
考场众人,形形色色。
方束盘坐其中,气息悠长,身如铜钟,甚至还有月光从天上落下,落他了身上,泛起了几丝洁白光晕,助他吐纳恢复。
终于。
当天色冥冥时,矿场死一般的寂静,铅铁一般的阴寒,再无喊杀声冒出。
这时有仙宗使者的声音,迟迟响起:
“今日春闱,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