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兴夜急急忙忙回到祠堂之时,这场专门招待吴禾的宴席,不知何时已经撤去。
倒是此前入席之人都还在闲谈,并未散去。
陈兴夜看向坐在人群中,依旧谈笑风生的甘二叔时,眼中露出焦急之色。
祠堂中都是吴家人,他也不好直接开口。
那在岸边摆出怪异图案,祭拜灰雾中存在的人,说不定此刻就坐在堂中。
更何况一脸胡须,身材高大的吴奎二舅,也在这里,根据阿喜所说,他曾在接岸之夜出门。
亡海接岸之时乃是最危险的时候,一般人怎么会这个时候出门呢?
陈兴夜甚至怀疑此人,便是在接岸之夜在海岸边召来怪物之人。
此刻陈兴夜看堂中的吴家人,都象被污染之人。
经常动怒,一脸络腮胡的二舅吴奎;沉默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拢在袖子中的大舅;那在天井下晒躺太阳,鞋底满是灰尘的外公……
就在陈兴夜有些慌乱之时,一声熟悉的且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兴夜,饿了没,我还给你留了菜。你看,还是甘二叔对你好吧。”
陈甘二不知何时来到了陈兴夜身旁,手里还提着一个简易的食盒。
陈兴夜的眼神在各个吴家人身上流转,欲言又止。
陈甘二却是对着陈兴夜悄悄摇了摇头,道:
“无妨,无需担忧。”
陈兴夜看向陈甘二那安定的眼神,随即也安了些心,看来甘二叔也有所察觉。
二人移步到了门口,远离了吴家人的地方,陈兴夜看了一眼祠堂里面,才道:
“甘二叔,我发现有人在海边的角落祭祀灰雾中的存在,什么东西被召来了这座岛上。”
“若是不清除此污染之源,此岛之人恐危矣。”
陈甘二赞许道:
“你这个年纪便有此心思,还能有所发现,不输族兄当年。”
“不过,我且问你咱要去除此污染之源的原因是什么?”
陈兴夜思考片刻道:
“一为祭灵大人所提示,要咱们去除污染之源。”
“二是,此岛为母亲所来之岛,在能力范围之内,于情于理能帮则帮。”
陈甘二点头道:
“你说的不错。”
“但是祭灵大人让我们清除此岛污染之源时也曾表示,若不可为便退而保全自身。”
“此言虽有些薄情,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母亲毕竟是离岛之人,已经算不得此岛之人。”
“且若不是因为族嫂是此岛之人,为了祭灵大人的任务,我便领着咱陈氏六位修行者横推此岛,可有凡人能阻止此事?若是清除不了那污染之源,便退回三阴岛,哪用管此岛之人死活。”
陈兴夜闻言,沉默了下来,他知道甘二叔说的是事实,亡海之中能存活下来的岛,哪有真正的善岛。
陈甘二拍了拍陈兴夜的肩膀道:
“一切都要为陈氏发展考虑,这也是你父亲曾经教我的。”
“今日没有暴露修行者身份横推,而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便是看在族兄与族嫂的面子上了。”
陈兴夜问道:
“如此说来甘二叔心中已有打算,那咱们该怎么办?咱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去找那污染源头。”
陈甘二露出一丝笑意道:
“一个昌盛的岛屿,必定有一个总揽全局之人,有些事情或许他比我们更清楚本岛的情况,就如曾经你父亲那般之人。”
“既能完成祭灵大人的任务,又要完成给此岛留些情面,那便需要他的配合。”
陈兴夜似懂非懂的看了一眼祠堂之内。
陈甘二接着道:
“机会已经给了,你也不用焦急,且看他们愿不愿意自救了。”
……
陈甘二带着陈兴夜再次回到了祠堂之中,依旧嘻嘻哈哈到处调侃着,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吴奎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吴禾身旁,他挠了挠头发道:
“关于你夫君之事,小妹且节哀,今日走时可带些吃食走。”
吴禾柔声道:
“二哥,如今三阴岛比之七八年前已经是好上许多,不缺吃食,倒是你们过得如何了。”
吴奎沉默片刻才道:
“因为父亲定下的商岛规矩,加之咱们岛武器也不少,不怕一般岛屿的劫掠,吃食穿度自是不缺。”
吴禾似想起了什么,道:
“二哥,最近灰雾不安分,接岸的岛屿一座比一座诡异,我们三阴岛甚至遇到过被诡异屠杀殆尽的无人岛,你们万分小心。”
吴奎闻言瞳孔一缩,最后叹了一声道:
“我自是知道的。”
就在二人聊天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众人望去,只见一位吴氏年轻人被几人扭送进了祠堂。
正与吴禾聊天的吴奎,见被扭送之人的模样,也是面容一惊,大声道:
“这是干嘛,为何抓我护岛队之人。”
吴介站起身来道:
“有人私自祭拜灰雾中的存在,自当族法伺候。”
吴介口中的族法伺候,自然是溺于亡海了。
那人闻言身体如筛糠般抖动起来,口中不停道:
“吴族长,吴队长我没有,我怎敢私自祭拜灰雾中的存在。”
吴介虽然身材不高,但声音格外威严道:
“那我问你,两月前那次接岸时,你曾交易的烛台、清香去了哪里?你不要说用于祠堂,祠堂所用的烛台、清香的交易记录,我可也是有的。”
“你交易之物虽小,但岸边的商管亦有记载。”
“今日你不说清楚,族法伺候。”
那人脸上的惧色,越发明显,但支支吾吾的却是不敢出声。
陈甘二等外岛之人也只是在一边沉默的看着,没有出声。
吴奎起身道:
“族兄,我想这是个误会,他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且不要如此大张旗鼓。”
“二弟是在包庇他吗?”吴介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中的严厉之态丝毫不减。
吴奎语结道:
“大哥,我不是…只是…”
吴介转身指着被压跪在地的族人喝道:
“那我问你,你那祭祀之物去了哪里,祭拜了谁?不说,即刻便送你灵归亡海。”
说完便让人取来一根粗大的绳索,就要往那人的脖子上套去。
那人似乎是被吓到了,身体越发颤斗,道:
“我…我说,我那交易的烛台与清香,其实…其实是给了大公子,是大公子指使我的。”
闻言,全场寂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先看向了吴介,又跟随着吴介的目光,一同看向角落中一个面容苍白的年轻人。
此人正是吴介的独子,也就是那人口中的大公子,刚刚此人也在席面上与陈甘二等人共用餐。
只是他全程沉默,不怎么言语,所以存在感不强。
但他的身份确实是暮光岛族长,吴介的独子,吴言商。
吴介回过头去,依旧面无表情但语气严厉道:
“他说的可是真的?”
吴言商那面无表情的苍白脸上,忽的露出一丝笑意来:
“是又如何,父亲大人。”